这是柒加壹这个月第二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醒过来。
第一次在许阳公寓醒过来的时候,她只花了几秒钟就弄清楚了“我是谁”、“我在哪”以及“我要做什么”这几个人生难题。因为刘医师嘱咐过,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许阳量体温——大概是因为无暇顾及其他的琐事吧,她很快就适应了。
可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这里是许家老宅,老实说她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这个地方,古朴、典雅、幽静,有种岁月的沉寂感,但又至于让人觉得压抑。相反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人觉得身心舒畅,连空气都格外地清新、香甜。
然而,这里不是她的家。在这里,她没有归属感。所以,她觉得拘束,还有些无所适从。
窗外隐约能听到些说话声,大概是早起的工作人员在闲聊吧。
偌大的许宅就住了许熠和柒宝,再加上管家周叔、清洁工红姨和厨师老钟,也不过五人。
柒加壹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呆,抬头便瞧见窗帘上隐隐绰绰有些橘黄色的光,嘴角渐渐有了些弧度——看来今天天气不错。
一番洗漱之后,她穿着拖鞋便下了楼,首先见到的竟是安乾。
“加壹,早上好。”安乾今天穿得很休闲,上身白色圆领毛衣,下身卡其色长裤,再配上那副银边眼镜,越发显得斯文、温润了。
“安大哥好。”柒加壹微笑着打招呼。
“阿乾,帮妈妈摆下垫子。”这时,一个妇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从厨房走了出来。
柒加壹就站在餐桌旁,忙拿了几个垫子围成了一个圈,方便她放锅。
妇人愣了一下,憨实的脸上渐渐展露笑容,惊喜道:“这就是加壹小姐吧?长得真漂亮!”
“加壹,这是我妈妈,这里需要人手的时候会来帮帮忙。”安乾忙介绍道。
“您好,梅姨。哥哥跟我们姐弟说起过您,说您和安大哥就像他的家人一样。”柒加壹微笑道。“所以,您叫我加壹就好了。”
梅姨听了很高兴,激动得不停地用围裙擦着两只布满沧桑痕迹的手。“阿姨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做了点,再等会啊,马上就可以开早饭了。”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柒加壹恬静地笑了笑。
“好好好。”梅姨慈爱地看着她,越看笑容就越开,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边往厨房走边嘀咕。“怎么会有这么惹人喜欢的姑娘,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柒加壹愣了一下,与安乾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出声来。
“你别介意啊,我妈就是这性子。”
“怎么会?我觉得阿姨很可爱啊!”
这时,许熠和柒宝相携着往楼下走来。
柒加壹抬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他们也挺相配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种抵触感渐渐释怀了一些。
她看得出来,柒宝是真的爱许熠。这很容易判断,因为只有爱情能让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再次容光焕发。
柒加壹不知道柒宝有没有爱过她的生父,她猜想着是爱过的,所以才会历经艰辛将她生下来吧。
柒宝之前的两段婚姻她是见证过的,所以她很清楚,柒宝对林洋只有感恩,感恩他在她无助时向他伸出了援手,感恩他照顾他们母子。至于谢逸才,她想柒宝对他也是有过依恋的,他给了她想要的生活,也带她进入了一个更丰富多彩的世界。
可是,此时此刻,柒加壹从柒宝看许熠的眼神里看到的不仅仅是感恩和依恋,还有崇拜——她正像一个小女生一样崇拜着许熠。
就在这一刻,柒加壹忽然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许多,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圆满的幸福感。
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期望柒宝能得到幸福。她并不认为柒宝是一个好妈妈,但也从来都不觉得她是一个坏女人。
“宝贝,昨晚睡得怎么样?”柒宝张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还好。”柒加壹轻轻挣开,她还是不习惯这种亲昵。
柒宝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眸,旁边的许熠立即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抓着她的手唤起了她的注意力,两人相视一笑。
“阿阳和小森呢?”许熠又问道。
“他们在院子里打羽毛球呢!”安乾答道。
柒加壹意外地噘了噘嘴,她还以为这两条懒虫还在睡觉呢,往常都是要她敲门才会醒的两个人,今天怎么这么有活力?
“是吗?”许熠也很惊奇地说道。“走,看看去。”
“你们去吧,我去厨房帮帮梅姨。”柒宝说着便进了厨房。
“那我留下来摆下桌子。”安乾也说道。
柒加壹刚要借口上楼,抬眼便对上了许熠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不忍心拒绝他的邀请,只好羞涩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后往院子走去。
“阿阳这次多亏你照顾了。”许熠也显得有些紧张,双手拘谨地背在身后。
“其实没什么的,跟照顾小森差不多。”柒加壹轻描淡写地说道。
许熠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慈爱,絮絮道:“我听你妈妈说过,小森一直都是你在照顾的。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妈妈……”他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柒加壹笑了笑,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许熠又说道:“阿阳这孩子任性惯了,一身的大少爷脾气,还希望你们姐弟多担待点。其实这孩子没有他表面看上去地那么冷漠。”
柒加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自觉地笑了,摇头道:“不会啊,他其实很多时候都挺……可爱的。”
“可爱?”许熠惊得停下了脚步,满脸不可思议。“看来还是你们年轻人好相处些。”
柒加壹微微有些诧异,难道她所看到的许阳和别人看到的许阳很不一样吗?
“不过啊。”许熠继续道。“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和小森,你就尽管告诉许叔叔,许叔叔一定站在你们这边。”
柒加壹但笑不语。
“嘿,你们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呢?”
嘭地一声,柒加壹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一颗羽毛球正笔直地冲他们飞来,最后沿着抛物线落在了她的脚边。
“臭小子,吓我一跳!”许熠朝因为运动而神采飞扬的许阳瞪了一眼,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放心吧,我的球技好得很!打不到人的!”许阳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羽毛球拍。又朝柒加壹喊道:“妹妹,快给哥哥把球捡过来!”
“臭小子,妹妹是拿来宠的,哪有你这样使唤人的!”许熠又吼道。
柒加壹却已经捡了球小跑了过去。
许熠更是得意了,大手一挥,豪言道:“看着吧,我会把小森打得落花流水!”
林森也不甘示弱地将羽毛球拍架到了脖子上,煞有其事地朝柒加壹挥了挥手。“姐,这是男人的战争。”
柒加壹无奈地摇头,乖乖地退到一旁观战。
许熠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这里好像没他什么事了吧?随后他又欣慰地笑了,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吧。或许,他们三个才是注定要相遇的人。所以明明是那么三个不一样的人,却比谁都相处得更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