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四周黑乎乎的，只有零零落落几盏宫灯高挂，越往前走，越来越明亮，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宫殿时，厉泽辰才停住了脚，将苏窈放了下来。
“到了。”厉泽辰轻声道，视线看向了前方正殿。
苏窈被厉泽辰放下以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才渐渐适应太过明亮的灯火。
“跟着我。”厉泽辰招了招手，示意苏窈跟紧。
苏窈心里很是疑惑，既然此处是禁地，为何如此灯火通明？
连忙跟上厉泽辰脚步，还不忘小心打量着四周。
直到踏入殿内，愈发明亮了些，犹如白昼一般。
纵然苏窈有些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灯火奇观给惊到了。
圆形且宽阔的宫殿内点了许多长明灯，而且这些长明灯层层叠叠布满了几十层台阶。
殿中间却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圆形突出物，形似陵墓，四周插满了招魂幡，这让苏窈下意识想到了不太唯物主义的东西。
“王爷……这是哪里啊？”苏窈扯了扯厉泽辰衣袖：“你不是说带我见一个人吗？”
这看着，也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啊！
“跪下。”厉泽辰言语间已经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上，同时反手握住了苏窈的手腕。
只是轻轻用力，苏窈就被他拉着手，跟着一起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
“磕头。”厉泽辰又言。
苏窈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厉泽辰按着脑袋一起磕了实实在在的三个响头。
直到厉泽辰拿开了手，苏窈忍不住出声起身质问：“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母妃的衣冠冢。”厉泽辰未曾起身，轻声道：“我要带你见的人，就是我的母妃。”
苏窈反应过来自知自己刚刚行为有些冒犯，连忙再次跪地作揖道：“原来是玉妃娘娘，对不住，对不住，小女刚刚行为冒犯了。”
但是再仔细一想，这……皇宫内居然设置了衣冠冢！
皇上都不觉得忌讳吗？
难怪此地会成为禁地。
可是玉妃娘娘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离世了，此处长明灯长明，又挂着招魂幡，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怪你，我未曾提前知会于你。母妃也不会怪罪你的。窈儿，陪我再跪一会儿。”厉泽辰轻声道。
苏窈很少见厉泽辰脆弱的模样，但是此刻的厉泽辰，很脆弱。
苏窈将心比心，足以体会到厉泽辰的难受，自然顺了他的心意，乖巧地跪在一旁，甚至还自觉地烧着纸钱。
“玉妃娘娘，小的也不知道说啥，就给您多烧点纸钱吧。记得收了钱多贿赂一下阎王小鬼，保佑您下辈子投胎到一个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嫁的好人家。”
不知是不是殿内的熏香有安神的作用，又或者此处温暖，苏窈再次犯了瞌睡，说着说着小脑袋开始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晃着。
“王爷，哈啊……我怎么又开始犯困了。”苏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看向厉泽辰的双眸却泛起了水波。
“困了就睡吧，我在。”
“不行，第一次见你母妃，不能犯困！”
苏窈轻轻晃了晃头，又用手拍了拍脸，企图清醒一些。
不过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终究还是抵不过突来的睡意，再次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厉泽辰瞧见苏窈摇晃着就要径直脸撞地的时候，立即靠近扶住了她，将她搂在了怀里。
垂眸看着小姑娘熟睡的模样，厉泽辰将身侧燃了一小截的香烛掐断埋进了香灰堆里面。
随后侧了侧身，将苏窈的小脑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用衣袖遮住了光线，也用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厉泽辰原本计划借着这次祭拜当面和苏窈说明心意，可是瞧着她小孩儿一般的心性，终究怜惜她年纪太小，不想逼迫于她。
既然如此，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她听见了。
灯光下，厉泽辰摘下了面具，露出如玉的容貌。
他知晓母妃不喜自己戴着面具伪装的模样，她最喜真实，最喜开怀大笑。
这么多年，厉泽辰极少开心，终究忘了如何大笑。
甚至差点一度忘了，爱。
“娘亲，我带她来见您了。”
“她和您一样，熬药的时候喜欢放红枣，让汤药喝起来不那么苦。也和您一样，在我生病的时候将我当做小孩一般哄，可是这个傻姑娘，分明比我小很多，跟个小可怜似的，总是被人欺负。还记得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而且孩儿以前还经常吓唬她，也不知道她知晓孩儿隐瞒的事情以后会不会生气。”
说起关于苏窈的点点滴滴，厉泽辰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她很可爱，又很固执，是孩儿第一眼瞧着就移不开目光的人。”
“您说您等不到辰儿娶妻生子那一日，让我不要因为您去记恨父皇。以前我不明白……”厉泽辰垂眸看着怀里的苏窈，轻声道：“现在我大概知晓了。若有朝一日我和您一般面对抉择，恐怕也会舍命成全于她。尽管如此，孩儿还是……还是无法原谅父皇。”
“所以孩儿想过，为了避免孩儿以后的孩子走了孩儿的老路，我要扫清路途上的所有障碍，护着她和孩子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啧啧……好香……猪蹄……”苏窈突然咂了咂嘴说着梦话。
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奇妙，当事人苏窈因为睡着了，对此全然不知。
厉泽辰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莫名轻松了几分，小姑娘梦里都是嘴馋的，真好。
“猪蹄……”说着梦话的苏窈一把抓住了厉泽辰的手，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嘴边凑。
厉泽辰见此一愣，收住了言语也顿住了手，没有让苏窈成功啃手。
“猪蹄……别走。”
香烛是厉泽辰专门点的，药效有点明显，以至于苏窈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醒自己。
也正是因为知晓她不会醒来，厉泽辰才敢摘下面具。
看着小姑娘因为吃不到东西而微微嘟嘴的动作，厉泽辰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殷红小嘴。
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做梦的苏窈舔了一下。
舔完以后好像真的吃到了美味，又乐滋滋地咂了咂嘴，小声嘟囔着：“还要……”
厉泽辰眸色幽暗，渐渐俯身。
夜未央，夜色凉，灯下夜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