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擂，还打吗？”苏窈出声追问道。
太子闻言回神，看向苏窈的眼神中夹杂着无数惊愕。
那一瞬间，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零散记忆开始接连成片。
太子又看了眼不远处红了眼眶的苏柔，突然没了安慰的心思。
他微微张唇，可是什么也没有说，视线移开再度回到了画上。
苏柔若是作画之人，怎会不知画中精髓？
旁人不知画中男子是谁，可是近处的太子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即使简单勾勒，却能看出男子身穿蟒袍。
世间能有几人能穿蟒袍？
东冥上下，无人不知，唯有储君可穿蟒袍。
那男子，是太子。
而那女子，身姿瘦弱，却倔强握紧缰绳，想要追上前面的马匹和男子。
她的侧脸下方有一块黑斑，旁人以为那是作画之人不小心洒落的墨点，可是太子不这样认为，甚至有了更让自己惊愕的猜想出现在了脑海中。
若那并非墨点，而是作画之人故意画的黑斑呢？
当这个想法呼啸而过以后，太子突然想到了一女子，那个没脸没皮追求自己，没有丝毫自知之明，被世人嘲笑的貌丑女子。
世人皆说那女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世人皆不会知晓，太子和那女子的婚约，却是皇后亲自求来的。
就连慧显大师也曾批注过，此女命格，贵不可言。
前丞相之女苏窈，三岁便能诵诗，五岁便能画出令夫子称赞的佳作。
就在众人以为此女未来大有所成之时，突患恶疾，不能出户。
渐渐地，此女终究销声匿迹，后来几年再也不曾听闻谁提及过当年的小神童。
直到此女十岁那年，再次被人提及，但不再是因为神童之故，而是另外两个缘由。
一则是因为和太子的婚约，二则是因为此女貌丑堪比夜叉。
若苏窈不曾放弃过画画，专研数年，必有所成，也应当能过画出此等佳作吧。
太子居然渐渐生出惋惜，对于苏柔的垂泪也视而不见。
太子不蠢，如此情况，足以说明，苏柔在说谎，这幅画的作画之人，另有其人。
“你怎知这些的？”太子冷声道。
他怀疑此女另有目的，毕竟自己也曾鉴赏此画数次，从未发现这处精妙。
“自然是看出来的，天下之大，能人甚多，诸位也不能因为身量的缘故而低看旁人啊。”苏窈道。
台下渐渐有人附和，猜测台上的女子只是看着身量小，说不定年岁并不小，毕竟带着面具，也看不情容貌。
苏窈见舆论风向开始偏向自己，立即趁热打铁道：“还打擂吗？若是不打，可就算是我赢了头筹？”
旁边的苏柔渐渐啜泣出声：“想来这一年是我懈怠了，实在是不该啊。”
若仅仅是懈怠，就不会作画，甚至连自己的画都评鉴不出来，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柔说这句话，也就骗骗自己，根本骗不了旁人，更别说是太子。
“继续打擂。”
太子决定继续，不论如何，台上的女子指出了画中精妙之处，只有继续打擂，才能知晓此女是凭本事看出来的，还是其他原因。
得了太子应允，无人敢反驳，就连苏柔也没办法再继续哭泣。
因为她知道，太子因为这副画开始怀疑自己了。
自己若是不能在接下来的打擂中胜出，恐怕会彻底失宠！
得了令的老翁战战兢兢地上台宣布今日飞花令的主题：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十分贴合今日的乞巧节。
但是因为刚刚这场闹剧，气氛有些凝固。
站在台上的才子们纷纷垂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退赛，还是继续比赛。
“还有人参赛吗？”苏窈却站在高台上朗声问道。
旁人纠结退赛，苏窈却鼓动大家参赛，一点儿也不嫌事儿大。
为了公平起见，以前都是上台以后才说飞花主题，不存在有人提前做准备。
现如今主题已明，再上台之人定然是有把握之人，反而显得有些占了便宜。
但是苏窈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对于她而言，知不知晓主题都无所谓，作为通读熟背上下五千年名句古诗的现代人，怎会没有点料？
关键在于，今日，是苏柔美名破碎之时。
苏柔听闻对方在主题宣布后还邀请旁人参赛，气得咬唇，正要道不公平，可是瞥见太子不悦神色，最终住了嘴。
她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赢得飞花令头筹！
老翁见高公公和另一旁的贵人没有反对，也不敢吭声，只能看着台下之人纷纷涌上台来。
看着不断有新人上擂台，最先站在台上的那群才子不乐意了，纷纷嚷着不公平。
“呵！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先前垄断式打擂怎的不见诸位说不公平？现在讲劳什子的公平，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腹无斗诗，害怕对手多了被打下去？我一个小孩儿都不惧，你们既然害怕，那不如早早认输，滚下台去！”
苏窈冷喝，脸上的恶鬼面具平添了几分威严气势，居然让人无法反驳。
那些才子更像是被人指着打了脸，气得脸红脖子粗。
“怕什么怕！我等悬梁刺股熟读书册多年，怎会被你一个黄毛丫头给辱了！你莫要嚣张，待我等赢了，定要你好看！”
一男子气急败坏道。
“哦，要我好看？不知诸位公子要我如何好看呢？”苏窈轻笑道，视线缓缓落在一旁一直不敢作声的苏柔身上：“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苏柔一直在降低存在感，她直觉此人来意不善，先前还信心满满，可是对上对方凌厉的眸光，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下意识避开。
她是谁？她为何知晓画中奥秘？
一个荒谬的想法从苏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被她否认了。
不可能是苏窈，庄子里的那场大火分明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而且回禀的人也再三确认了，苏窈母女的确已经化成了灰，不可能活着。
苏窈没有错过苏柔眼中的错愕与犹豫，故意走近一步，继续缓缓道：“久闻苏柔小姐才貌双全，可是今日品画，未见得有多厉害呢。”
言语声并不低，一字一句足以让众人听清楚，苏窈当众扎心，果然让苏柔差点无法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