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非凡带着乔装后的苏窈叩响了王府的大门，然而很快就被当做别有用心之人给赶了出来。
侍卫未曾通报，别说当面找厉泽辰问清楚，就算见一面也是极难的。
“要不算了吧，你先回去等我，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玉非凡拉扯着苏窈进了街道的茶馆里，避开了侍卫冷漠警告的视线。
如今的苏窈身体时好时坏，好时无碍，坏时连行走都是问题，玉非凡就怕她用情至深又气急攻心，加重了病情。
其实苏窈时时刻刻都不好过，自从知晓厉泽辰迎娶旁人为妻这个消息以后，心口绞痛，偏生她是个倔脾气，不当面问清楚，不肯罢休。
“你轻功了得，记得你以前总是偷偷翻墙进王府，这次可否捎带上我？”苏窈轻声问道。
玉非凡闻言惊愕，自然是不同意的。
先不说他心里没把握，而且苏窈如今的身体状况，当真适合再见厉泽辰一面吗？
“听说了吗？钦天监已经选定了吉日，一月后太子即将大婚了！”
茶舍便是如此，除了喝茶，便是八卦。
“太子大婚？半个月以前太子不是已经大婚了吗？”有人疑惑出声。
“你不是东冥人士？还是说你刚刚回京？”旁人连忙低声解释：“半个月以前那是废太子大婚，如今的太子是当初的辰王，如今辰王才是东冥的太子。因其战功煊赫，威名远扬，刚刚被册立为太子，立马就有南疆求和，主动联姻呢！”
那人说话间隐约以辰王为傲，毕竟如今天下四分，谁也不让着谁。
前几年北如西乾还总是在边疆挑事儿，如今南疆和东冥联姻，必然达成同盟，届时东冥必然是最强大的国家，旁的只能俯首称臣！
那被称作“外乡人”的茶客闻言缓缓握紧杯盏，还未将杯中茶水喝干净就已经离开了。
彼时苏窈和玉非凡坐在角落里，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苏窈戴着面纱，耳边萦绕着旁人的议论声，双眸无神地看向辰王府的方向。
玉非凡也没有心情喝茶，偶尔看向发呆的苏窈，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最后愣是谁也没开口言语。
半刻钟以后，王府门前有数辆马车停下，声势极为浩大。
“是辰……不对，是太子！”
有人眼尖，只透过掀起的车帘缝隙看见了反光的面具，立马惊呼出声。
一时间喝茶的众人立马起身，纷纷站在街头去瞧，却不敢太过靠近。
王府的门前很是空旷，早些年整条街都没什么住户，更别说生意人家。
还是最近几个月，有人陆陆续续搬到这条街，慢慢地发现王府没有传闻中这么可怕，这条街才渐渐热闹了几分。
自王府大门往外延伸五十米左右都没有人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看着。
但是很快有人发现，一个衣着普通，带着帷帽，分不出男女的瘦小之人居然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马车。
玉非凡在苏窈第一时间冲向马车的时候就追了上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待他拉住苏窈手腕的时候，两人已经冲出了人群，马车周围的侍卫纷纷拔刀，眼神戒备。
“走。”玉非凡低声道。
他以为苏窈身子弱功夫也退了，没成想小短腿居然跑得还挺快。
“什么人！再靠近，格杀勿论！”侍卫冷喝一声，手指紧紧握住了刀柄。
“冥一和小六他们呢？”苏窈缓缓出声，眼神却看向了一直没有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的某人。
即使当街，即使自己即将沦为小丑，可是她就是想亲口问问，听到他亲口承认。
无论是怎样的借口，自己都认。
做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喜欢一个人不丢脸，不被一个人喜欢也不丢脸。
侍卫蹙眉，不明白苏窈在说什么，冷喝道：“赶紧滚！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
“你！”玉非凡瞧不得侍卫态度恶劣，正要上前理论，反而被苏窈拦住了。
“整整十日，你不来寻我，我不怪我。只当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如今我来寻你，你竟然连马车都不下，是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厌恶了吗？”
帷帽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色，却遮不住她越发踉跄佝偻的步伐。
因不想太狼狈，苏窈咽下了本该吐出的黑血，等待着马车上那个人的回应。
“既然苏小姐已经知晓了，何必自欺欺人，自讨苦吃？”一道娇媚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
车帘被掀开，下来的并非厉泽辰，而是一身盛装的南疆公主。
“天哪，我居然见到了活的南疆公主！”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坊间传闻南疆公主艳美无双，还有人私下贩卖公主小像。
但是如今瞧见真人，只觉得小像哪里比得上真人的十分之一！
如今公主和太子同乘一车，定然是好事儿将近了！
苏窈曾料想了许多可能，唯独没有料想到，百里凝和厉泽辰会坐在一个马车里。
往日的厉泽辰不是不近女色吗？
往日他不是不喜欢百里凝吗？
难道他当真会娶百里凝？
所以往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都是假的？
“噗……”
终究再也忍不住了，那口黑血尽数吐了出来。
“什么脏东西！”百里凝吓得连忙后退几步，一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命令着侍卫：“赶紧把他们赶走，得了怪病可不能传给了太子！”
玉非凡及时扶住了苏窈，加上侍卫步步紧逼，让他们不得不逐渐后退。
苏窈不甘心，不甘心地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那个举手投足和厉泽辰一模一样的男子，任由百里凝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未曾看向自己一眼，携手进了王府。
“不行，你现在不能留在京都，你必须和我走！现在就走！”
玉非凡回想着百里凝踏进王府后回首看向苏窈的眼神，带着轻蔑与探究。
她是因为赢得了厉泽辰的爱，还是因为旁的？
她可是看出了其他端倪，发现了苏窈身上的秘密？
不行，这京都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我……不……离开。”苏窈咬牙说完，最后还是晕了过去。
玉非凡哪能由着苏窈胡闹，何况她现在已经晕了过去，自然是准备带着昏迷的她立即出城。
可是玉非凡带着苏窈还未踏出城门，就被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玉非凡若是一人，必然十分容易逃脱。
偏生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苏窈，玉非凡看着眼前的几十个彪形大汉，都是军营高手，愈发不敢莽撞。
“这位公子，我等并非恶意，只要公子将小姐交给我们便是。”那些人态度居然十分客气。
“请问你们的主子是？”
“荣王殿下。也是小姐的义父。”那人恭敬道：“如今你们若是贸然出京，必然暗杀不断，小姐身有恶疾禁不起长途跋涉，还请公子多多为小姐考虑一二。”
“荣王？”玉非凡很是疑惑，依然没有放下戒备。
荣王认苏窈为义女是东冥皇帝做的主，两人往日没有交集，如今突然伸出援手，不可能不怀疑。
更何况多事之秋，在玉非凡眼里，都不像是好人。
“公子，你若是实在不放心，随我一同前去。”那人客气道。
玉非凡感受到怀里的苏窈气息越发弱了几分，不敢耽搁：“可以随你们走，但是，让人赶紧备齐单子里面所有的药材，救命用的！”
有人立即上前接过药单，瞬间不见了踪迹。
黑衣人恭敬上前准备从玉非凡手里接过苏窈，却被玉非凡避开。
“我抱着她便是，你在前面带路。”
荣王府虽然在京都比较偏僻的地界，坐着马车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大抵是为了保密，马车是从偏门进去的。
苏窈被安置在了荣王府比较偏僻的院落，但是看得出荣王并非有意怠慢，院子里面伺候的小厮和丫鬟以及粗使婆子都有好几个。
看着忙进忙出未曾多语的下人，玉非凡所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
“公子？公子？”一个脸颊绯红的小丫头低低地唤了玉非凡好几声。
奈何玉非凡一直心不在焉，以至于好几声才让他回神。
“何事儿？”玉非凡蹙眉道，视线扫过那丫鬟一眼，又看向了床榻处。
那小丫鬟连忙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公子，小的们要给小姐洗漱了，麻烦您移步。”
说实话，小丫鬟还未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公子，身着一身红衣，就跟新郎官一般。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老王爷为何突然置办了一处院落，还安排了好些下人进来，如今还住进了一个小姐。
不过荣王府向来戒律森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好奇的也不会好奇。
玉非凡观察过院落里面的下人，都是不会武功的，虽然他还是很不放心，可是苏窈毕竟是女儿家，自己一个外男待在房间里着实不合适。
如此这才立马起身，大步走向屋外。
“对了，有事儿叫我，我就在屋外站着。”
玉非凡生怕出了意外，连忙回头再叮嘱一声。
丫鬟闻言连连答应是，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
苏窈做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梦。
她分不清那是自己还是别人。
梦里的女子活成了她最羡慕的模样，还有此生挚爱的男子。
他们本来是最幸福的夫妻，偏生后来因为一场变故，女子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清醒时与旁人没有任何差别，可是偶尔剧痛昏迷，昏迷清醒以后，惊恐地发现自己手里拿着长剑，身边一片血腥狼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这副嗜血的模样。
直到那一日，挚爱之人满眼失望地看着她，甚至亲手将长剑刺进了她的胸膛，她终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