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了美人瓶,韩星移带着龙氏和温南星挨个下了井。
温南星无声的指了指井壁上的这些血迹写成的锁魂咒,龙氏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这满墙的咒语,他们是放干了韩珩身上的血写上去的吗!是在他死前,还是死后写的啊!
龙氏心如刀绞,突然摸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年代久远的破旧手帕,她走到墙边,一边哭一边擦一边骂。
“韩珩你这个老东西,老糊涂!”龙氏厉声骂道:“你好好瞅瞅被你困住的是谁,这可是你亲生儿子!就是你,让他做了十二年的傻子,现在还是有时候好有时候傻的,你就忍心!”
龙氏使劲的擦拭墙上干枯的血迹,一点也不嫌弃,还拿帕子一边擦着眼泪。是啊,她怎么会嫌弃,这是她此生最爱之人的血,这个人是她年轻时候的美梦!纵使这个梦已经醒了十多年了,但她到死都不会相忘。
“我跟你说,我知道你恨,你怨!可眼下儿子已经替你报了仇了,你应该知道吧?还有你儿媳妇,她也要为你超度,凭着你生前的人品,你安心到了那边,他们还不为了补偿你?”龙氏哭骂道:“不管你是在阴司做个小官小吏,还是再投胎到富贵人家,你是不是都比我这老婆子过得要好?你说,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沾了她眼泪的旧帕子擦向那些鲜红的血迹,血迹突然变了颜色,变成寻常干枯血迹的黑褐色,然后一点点的消失。
龙氏看着这一切,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更疼,她将脸紧紧的贴在这些血迹上,她想最后一次离着韩珩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泪眼中瞥到了韩星移那个小冤家他想来冷硬心肠可是此时也红了眼眶,龙氏终于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拿着帕子,把这些咒文都给擦了个一干二净。
在那些血迹最终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们三人似乎听见了耳畔一声男子的叹息声,这声音是年轻的,亲切温和的。韩星移甚至还感觉有一只大手抚了抚他的肩膀,他心口处的疼痛,也随之瞬间消失。
“韩珩!”龙氏怔怔的看着井口上方的光亮,喃喃的唤了一声,然后瘫坐在了地上。
从此,韩珩留在人世间最后一点他的气息,都消散了。
温南星轻轻的抹了把眼角的泪,和韩星移扶着婆婆出了井口。
“我走了,你要记得继续完成给他爹的超度,多给他烧点纸钱,他活着的时候衣食无忧从来都是一副贵公子的做派,去了那边也不好太落魄的……”龙氏絮叨着嘱咐温南星,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韩星移,说心里话,她有些怪他,但是又知道自己不该怪他,没有任何理由怪他啊,可龙氏真的又不想看他。
“我都记下了,婆婆,我和星移都会照办的。”温南星应道。
韩星移什么也没有说,他心口的疼痛是消散了,但是此刻人比任何时候都消沉,他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若没有自己,当年父亲会不会在进京的时候,就让母亲陪着他一起去。也不用因为妻儿在那些人的手上,不得不听命早回来,不回到,也不会丧命……
还有,若是自己不挣扎,就一辈子做个傻子,无忧无虑的和母亲、温南星生活在鱼龙巷,那一魂一魄是不是可以永远和父亲留在世间最后一丝气息在一起?
温南星眼睁睁的看着韩星移颓废了下来,赶紧上前握紧了他的手。
使劲掐他的手心,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想让他知道有自己。
韩星移低眸看着她,怔怔的,是了,要是自己是个傻子,一辈子活在浑浑噩噩中,怎么能如此清晰的体会到温南星的体温,以及面对她的时候,来自心脏的雀跃。
“星移为公公报了仇,公公会以你为傲的。”温南星轻声道,这话是说给韩星移听的,也是说给龙氏听的。
龙氏怔了怔,最后看向自己的儿子:“韩大老爷虽然死了,但是这韩家还是深的很,你以后要小心些。”
说着戴上了闱帽,抱紧了美人瓶,往外走去。
韩星移没有说话,温南星松了口气,上前扶她。却不想迎面而来的赵娉欢,截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位是?”赵娉欢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带着闱帽的龙氏:“二夫人?”
她认出了龙氏。
“我记得二夫人已经跟韩家断绝了关系,不知道来韩老太爷的院子,有何贵干呢?”赵娉欢笑着问道。
“滚开!”韩星移可不把赵娉欢看在眼里,厉声呵斥道。
温南星也淡淡的说道:“赵小姐不是韩家人,韩家的事,你也管不了吧。”
“我是管不了!”赵娉欢迅速的说道:“可是温先生害死人命,这种大事,我来过问一句不为过吧。”
温南星皱了皱眉头:“我何曾害死过人命?”
“韩大夫人,被你引来的天雷,劈死了。”赵娉欢淡淡的说道。
温南星不说话了,她当时为了除去诈尸又附身韩大夫人身上的韩大老爷,确实是下了狠手。
如今赵娉欢突然说韩大夫人死了,她心里有些没谱:“既然如此,还请带我们去瞧瞧。”
若真是死了,她也许会背上因果,但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时要是不出手,难道让韩大夫人咬断众人的脖子?
“不用了,她又被我救醒了。”赵娉欢悠悠的说道:“所以,你要感谢我才是。”
温南星皱了皱眉头,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滚开!”韩星移上去一脚,赵娉欢边上的丫鬟迅速出手阻拦,韩星移发觉这丫鬟竟然是个有身手的,并且身手还不凡。
“放肆!”温南星怒道:“这里是韩家,岂容你们撒野!”
赵娉欢吃吃一笑:“你能拿我怎么办?也引来雷劈死我,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可是,你敢吗?”
温南星还真不敢,她的本事是对付邪祟的,杀人是万万杀不得的,她习的是道,不是魔。
赵娉欢见状,喜不自胜,乐得前仰后合。
龙氏咬咬牙,将怀里的美人瓶往温南星的怀里一塞,一个箭步上前,张开手臂“啪,啪”扇了赵娉欢两个大嘴巴。
“我儿媳妇不好弄死你,我扇死你行不行?反正我也老了好死了,死前拉上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当垫背的,值了!”
“于金秀!”赵娉欢气急,猛地喊道。
“于金秀?”温南星冷笑一声,就怕你不喊于金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