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一百一十八章脸上永远带伤的人
待众人的马车驶得远了，黄啸卿估摸一下时间，役从们应该已经点火烧得差不多了吧。他挑起车帘往后望了一眼。温泉驿馆一丝一毫也望不见了，只见青山连绵，还有那白色的水热之气中缓缓地升起阵阵黑烟，最后黑烟将白色雾气也完全染黑了。黄啸卿面无表情，缓缓地放下了车帘。
黄啸卿没看见，另一处山头上，一个戴着玉耳玦的男子，双手叉腰，瞪着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温泉驿馆，恨恨地咬着牙：“黄啸卿！好你个卑鄙小人！做事真够绝的！竟将我叶赫部的一个据点给一把火烧了！”这人正是办好事回来的清侍松岚。他一脚重重踢在一旁的树上，踢得树干震动，枝叶哗哗作响。但好像仍未解气，他又用拳头砸了几下树杆，又着急又忿恨地道：“怎么办？好多情报都藏在房中呢！”不管，此事不能就此罢休！清佳松岚居高临下地看着黄啸卿一行驶行向皇城的马车，轻哼一声：“咱们皇城再见！”
一回到皇城，余梓璐就和易芊儿分开了，她急着要把这一段行程中与李路晋邂逅的情况，全告诉她二娘听，问问她二娘是否还有李路晋接下去的行程消息，若是有，她就得赶紧准备了不是。
易芊儿是直接回易苍派的，许多天不见了，也不知团子又吃胖了多少，还有那普察阿虎迭，不知有没有好好听师兄师姐和先生的话。
潘森问黄啸卿是回刑部还是先回府里，黄啸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淡淡地道：“城东的紫园大街，听说做香**饼的夫妇省亲回来了，去那里瞅瞅，看看他们重新开张了没有。”
“是。”潘森应了，转头告诉了车夫。心里却明镜儿似的：什么香**饼，上回买来也没见你多爱吃。好象谁不知道云兮戏班在紫园大街似的。
正想着，偷眼瞥向黄啸卿，后者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盯着自己，吓得潘森赶紧挪开视线。在心里默默说着：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
黄啸卿的马车在到达香**饼店前，确实会路过云兮戏班。云兮戏班的院门大敞着，里面一众门生忙忙碌碌，洒扫的洒扫，练功的练功，吊嗓的吊嗓。其中有两个身形略小的少年，拾掇得清清爽爽，正勤快地搬着练功物品。
潘森见快到云兮戏班了，体贴地将车帘全撩开了。黄啸卿只需抬眼，就能见着戏班院内的情形。他们看见小宇和小恩两兄弟，都换上了暂新合身的衣服，干得正起劲，露过其他门生身边时，大家都对他们和善地微笑着。黄啸卿翘起一侧嘴角，重又闭目养神起来。潘森见状，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回府。希望那两个少年心中伤痕，可以在这里慢慢地得到抚平。
黄啸卿和潘森的马车驶远了，他们没看到，戏班院内还有不和谐的一幕：几个门生推着一个人往外赶：“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现在不要新戏本子。麻烦您不要总来了，耽误我们练功啊。”
那个被赶的身形契而不舍着：“我知道我现在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可是麻烦几位，让我见见班主，班主见了我的戏本子，一定会喜欢的。我的戏本子也卖出去好几个啦。你们也一定听说过……哎哟，别推别推，让我说完……”
那身形已被推出了院门，阳光照在他原本清雅的脸上，显得额头、脸鼻上那几块青紫有些突兀，这人正是权橄彦。那青紫不知又是因为说了什么大白话，让人给揍的。
权橄彦死命推着那即将被合上的大门：“我的戏本子在城效李员外的堂会上演出过，叫，演出后隔壁村子都抢着要多看几次呢。对了对了，我还卖出过一个戏本子，叫……唉，唉，唉，大白天的，别关门啊！”
戏班的大门已紧紧地合上，徒留权橄彦枉然地拍打着门扉，路人指指点点：“又是他啊！”
“日日来云兮戏班兜售戏本子，肯定写得不好啊，不然怎么每回都被赶出来！”“别说了，快走快走，被粘上就要命了。”
不想，权橄彦已停止了拍门，转头望着他们，怪异的眼神看得那三人一愣，慌忙就要逃走。没想到权橄彦猛得窜上来，拦住说话的三人：“不知三位有没有读过你朝的孔圣人的话，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三人茫然地摇摇头。权橄彦又问：“那有没有听过：事后而议人得失，吹毛索垢，不肯丝毫放宽；试思己当其局，未必能效彼万一。旁观而论人短长，抉隐摘微，不留些须余地；试思己受其毁，未必能安意顺承？”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过没听过，让开，别挡我们路。”那三人已明显不耐烦。
权橄彦却不让开，还颇有耐心地向他们解释道：“意思就是让你们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不要长舌妇一般说长道短，不要……哎呦”
对面三人中，一人已怒火中烧，莫名其妙被一个外邦人指谪，他也个脾气爆的，一拳就打在权橄彦脸上，将他打倒在地。余下两人劝解着，拉着那人就走：“这人就是话痨，犯不着与他置气。走，喝酒去。”
余下权橄彦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停地说着：“你们本朝的圣人之言，你们自己竟然不知，还不如我一个外邦人知道得多，羞不羞，惭愧不惭愧。”
只是路人们皆远远地避开他，再无人去搭理他。
权橄彦一个人站在大街正中说了好一会儿，其实还有许多话未说呢，但感到腹中空空了，便只得收了声，寻一家酒楼吃饭去了。
酒楼中只有小二笑脸相迎，其他在座的食客们都避之唯恐不及，要么换了一个远离权橄彦的桌儿，要么特意不与他有视线接触，免得又被他抓住，长篇大论一番。可见，权橄彦话痨的名声比他写戏本子的名声要响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