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大雨,冲刷了绿叶上的尘埃,却洗涤不净孤独悲哀的灵魂。
阳光穿透薄薄云层,染亮天际。
苍白女性容颜上,两排纤而长密密睫毛,投下淡淡暗影,为女人精致五官覆上动人的忧郁。
感受到剧烈强光,如蝶冀般的睫毛颤了颤,复又慢慢张开。
整整一晚,忍受着寒流侵袭,她在地上蜷缩了一晚,寒冬的孤夜,身上仅穿了件黑丝绒呢子大衣,灰色牛仔裤,一双白色单鞋。
随着咣当声,门口人影晃动。
她立刻从地上跃起,拉了拉敞开的衣襟,面上努力溢出一丝微笑,”警察同志,能不能让我进去见见我妈妈?“
“苏小姐,你妈妈她已经……”
绿衣警察表情沉重,欲言又止。
“给你说过了,你妈的病拖不了三天,找不到人愿意给她奉献骨髓,她就得……这也不能怪我们。”
另一警察眼神有些冰冷,俨然一副公事办的模样。
求不动郁庭川,她只得来求这些警察开恩,哪怕没找到骨髓相配的人,至少,她想呆在妈妈身边,这样的请求并不过份,可是,他们并不同意她进去,说是组织上有严格要求,她妈妈犯的错误不小,没有上头批准,她不能私自与妈妈见面。
她都是个病人了呀!
饭不能吃,除了还有一口气,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呀!
她还能做什么?
苏兰想不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尖利嗓子叫嚷,拍了一夜的门,手都拍红了,也没人理睬她。
到后来,甚至有人出来对她幺喝,指责她扰乱监狱秩序,再闹的话,就要让人来抓她去警局了。
进局子,她到是不怕,又不是没进去过,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她怕自己的行为会为母亲带来不良影响。
不好的消息,让她一时间红了眼眶。
抚开脸上乱飞的发丝,她没有嚷,也没有叫,平静如同一汪无风时的海水。
“苏小姐,随我们进去看看吧!”
双脚如灌了铅般沉重,想迈步向前走,却是那般困难。
她微微喘息着,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喉头好似堵了千万吨棉花一样,好不容易,她走到了原来的那间病房,雪白的床单,干净整齐,床上空空如也,洁白床单边角唯一一抹嫣红,在她眼睛里无限放大,那是她妈妈唐婉的身上留下得最后的血?
嘴上的嫣红渐渐变得紫白,浑身力气仿若被抽干了般,捧着嗡嗡咋响的脑袋,拼命摇着头,突然,仰头尖叫一声,苏兰柔软的身体,像根失去线控制的风筝,不断往下跌落,双眼一闭,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苏兰醒来,已是两天后的事情。
在那幢破旧公寓里,两名警察庄严、郑重地为她送来了一个精致华贵的骨灰坛。
警察说了些诸如让她节哀的话,还说了什么,她没心思听,他们几时走的,她更不知道。
整个人,整颗心,都沉浸在失去妈妈的绝世悲痛里。
紧紧抱着骨灰坛。
她没有哭,只是非常安静地抱着它,感受着指尖的冰凉,回忆着昔日母女俩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甜蜜温馨。
妈妈,您曾说,有了兰兰,你的人生才会圆满。
你曾说,有了兰兰,你不会感到寂寞与孤独,然而,今时今日,你却弃兰兰而去,独留兰兰一个人,面对世间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孤独与寂寞。
今后,兰兰若是累了,再也没有了温暖的港弯,若是倦了,再也没有坚强的臂膀可以依靠了。
就在她抱着骨灰坛站在窗棂前享受日光浴时。
安洁来了,她心疼地看着百叶窗边唇无血色,面容憔悴,纤瘦如骨的那抹人影,泪水刹那夺眶而出。
”苏兰。“
踉踉跄跄奔上前,安洁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吻着她鬓角冰凉发丝,”让阿姨安息吧!“
洞空的眼眸看着安洁,眼神光了晃,许久,轻微点了下头。
墓地是安洁选的,出殡的钱也是安洁掏的,唐婉不是景洲本地人,对于她的过往,如片白纸,没几人知晓。
出殡日,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人影寥寥几无。
人走荼凉,世态炎凉,她苏兰再也不是高官之女,只是一名死囚犯的女儿。
墙倒众人推,自古世人,利欲薰心,没了权,没了钱,没了势,她苏兰便什么都不是,落魄一缕幽魂,又有几个人愿意理?
安洁陪着她站在墓碑前,任雨水湿了她们的发,她们的衣。
远处,一把黑伞替男人挡去头顶的雨水,深邃如黑礁石的眸子,牢牢锁着那抹苍白的人影,眉宇间的连绵山丘,轻拢成川。
安洁拥着苏兰转身,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全黑的他,眼神黯了黯,她们从他身边擦过时,只听他说,“苏兰,节哀。”
她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难道他不明白,凡是与郁庭川有关系的人,她统统不想见,不想理么?
幽然转身,视线里,纤细身影削瘦而孤挺,京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不理会身后的人嚷着’京少‘,拼命跟上,拿伞为他遮去满天风雨。
“苏兰,庭哥他不是有心……”
“不要再给我提那个人。”
步伐微顿,没有任何歇斯底,女人看向他的眼睛平静无波。
初回景洲,她那双明艳动人的眼眸里,至少还有着灭天噬骨的恨,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古波秋眸再无半点情绪。
哀莫大于心死。
只有心静若止水的人,才会是这般无欲无求的样子。
短短两天,白诗韵走了,唐婉也离开了人世。
郁庭川与苏兰之间,生生隔着两条人命,这道鸿沟还能迈得过去吗?
京剑在心里悄然问自己。
吸了吸鼻子,被雨水冲刷的小脸,莹白光洁温润,扯起嘴角笑了笑,她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前面去。
“京少,你与郁总都是有钱人,你们高踞云端,我们卑微如泥,你们有钱人的游戏,我们玩不起,就不玩了,请你转告郁总,如果良心疼了,就放苏兰一条生路。“
她安洁的意思,相信他京剑懂。
苏兰毁了一辈子,又失去了至亲的人。
要不是郁庭川,或许苏兰的人生全盘改写,苏兰走至今日,他郁庭责任重大。
“安洁,好好陪着苏兰,我把她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的电话……”
京剑还没把话说完,安洁冷嗤一声冲上前追苏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