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前嫌?”
峡谷般幽深的黑眸漫上点点嘲讽笑意,“你终于承认了?”
恍然一怔,她喃喃开口,”承认什么?“
”是你把诗韵推下楼的。“
他的话,冷如冰渣,狠狠砸向了她心口。
眼眸掠过痛楚,优雅敛下眼眉,她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心,却成了一片荒芜。
再争辩已无意,他根本不会信她。
在他心里,白诗韵就是个纯洁干净的天使,她就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魔女。
心若累了,倦了,所有的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她不再开口辩解,让他误认了她的默许,想到正在生死边缘徘徊,命悬一线的诗韵,郁庭川的心倾刻间便漫上了滔天噬骨的怨恨,”如果诗韵走了,这辈子,你都难逃罪孽,苏兰,我好后悔当初的一时心软,让你有机可趁。“
胃,阵阵痉挛,他后悔?她比他更后悔,她好希望岁月能够重头来过。
如果岁月再来,她会当他是洪水猛兽般避得远远的。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你哑了,苏兰,你不是很会说么?我给你机会,你说呀!说诗韵不是你推下楼的,说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我说了,你会信?”
傻哑柔软的声音,似从远天间传来,泪,不知不觉,无声浸满了双颊。
室内,异常静谧。
除了呼呼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声外,剩下的就是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咚咚咚,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到地面,异常响亮,转眼,暴雨倾盆,暴风肆虐着院子里的大树,树叶随风卷落,如旋涡般的大风吹进来,书架上那盆红心绿叶的乙女心被卷下来,狠狠砸地屋子各个角落,泥沙迅速被狂风卷走,渐渐消散在空气里,一点点,化为尘埃。
而她或许还不及那一粒粒泥沙。
没有爱,自然不会痛。
他的冷血,他的漠然,让她的心痛到无法呼吸,如果是白诗韵送的,结局自然不会如此,他会如珍似宝。
得不到雨水滋润的乙女心,如她一般,生命力旺盛到风吹不倒,雨浇不灭。
那张异常苍白的素净小脸,令郁庭川内心有说不出来的矛盾与复杂,甚至带着淡淡的不解,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慌乱,她说得对,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监控视频里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时,事情早已一目了然,他还在期待什么?真是可笑。
“江漠,把碎渣拿进来。”
郁总的命令,江漠不敢怠慢,推门而入,满脸敬畏拿来了个绿色盒子,盒子里装的正是刚才拥人扫出去的瓷器碎片,被清洗后,明亮又干净,只是,碎渣尖寒光闪闪。
江漠看了看苏兰,面情有些忧郁,疾步退出。
”不是要我的骨髓么?你能把这个瓷器修复成原来的样子,我就答应你。“
变态。
苏兰差一点就脱口骂出。
郁庭川这是在故意刁难她,她一定要沉住气。
呼吸,再呼吸,就像面对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苏兰全身细胞进入戒备状态,不管有多困难,她一定要尝试,为救妈妈,她可以舍弃性命,何况是拼凑一块碎瓷瓶。
飞速上前,迫不急待伸出手,拿起洗净闪亮的碎渣,一小块一小块费力地拼凑,渣子寒光闪烁,一不小心就砸进了肉里。
倔强的姑娘,连眉头都没皱下。
身后的男人,入鬓眉宇轻蹙,冷冷目睹这椎心的一幕,不自禁握成拳的双手揣入裤兜,冲着她低低咆哮,“给你三个小时,拼凑不成原来的样子,别想我会答应救你妈妈。”
‘怦澎’,离开的挺拔身影冷如卷风,书房门甩出的声音,巨大而响亮。
救妈妈,救妈妈……
她心中只有这个信念,妈妈没了,她活着也失去了意义。
不管会被碎渣砸多少下,砸到双手血淋淋,她也不在乎,艰难地一块块拼凑,好不容易眼前瓷片终于有了瓷瓶的轮廓,瓶身却缺了一小块,成了一个幽黑的小洞,如拼图一般,少了一块的拼图,整块拼图也失去了它该具有的价值。
跪趴在地,泪水汪汪,她到处找了许久,也没把那小块碎片找回来。
跑出去找佣人,佣人怕惹怒郁总,都不该开口与她讲话,她又去找江漠,江漠看到她流血不止的血,连连叹息摇头,却至始至终没有告诉她,缺失的那块碎片到底在哪里。
失魂落魄疯狂寻找缺失碎片时,外面传来震天怒吼,”让她滚,我不想看到她。“
一秒后,江漠高大身影出现在门边,面色说不出来的忧郁,”苏小姐,郁总让你离开,请吧!“
江助理的声音有着对她从未有过的冷淡。
她呆在这儿,为他们带来了困扰。
如果她不出现,江漠也好,佣人也罢,她们都会开开心心工作,至少,没有她,郁庭川不会发火。
可是,她不能离开,瓷瓶还没拼凑好,郁庭川还没有答应救她妈妈。
”我不走。“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她不能走。
如果走了,她妈妈就没希望了。
”江助理,帮我找找那块碎片,好不好?这间屋子,我都找遍了,可是,就是没找到。“轻柔如烟的柔软嗓音,带着说不出来的烦躁与郁闷。
”苏小姐……“
江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郁总对她的感情,他看不透测,而苏小姐,似乎又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这两人,哎……他们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豪华别墅,狂风作妖,长廊上的灯笼风中摇曳,一连串影子拖得长长,如吓人鬼魅。
闪电划过,强光打下,门口忤立的身影清峻而冷漠,那双枯井一般的幽深黑眸,迸射出来的光芒满满都是阴戾,全身萧杀气息,如地底下爬上来的索命撒旦。
江漠打了个寒蝉,心口‘咯噔,咯噔’跳着,”郁总。“
八成又接了越洋电话,每次有越洋电话打进,郁总的心情都会不好,而今夜,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似乎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郁总的脾气,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暴躁、乖戾。
怕受池鱼之灾,江漠识相地疾步退出书房。
在监狱呆了七年,潮湿的监狱让她落下了眼疾,泪雾雾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她只看到一抹影子似乎在向门口飞快移动,她焦急呼喊出声,”江漠,江助理,你不要走,帮帮我啊!“
江漠望了望她,尽管他心里万分同情,但慑于老板威严,他又哪里敢去搭理她?
对不起了,苏小姐!
”江漠……“
”江漠也是你叫的?“
冷妄的嗓音,如魔怔,击打在她的心口,让她瞬间安静。
呵,他身边一个小小的助理,她都没有资格叫名字了么?
咽下喉间欲要破口而出的话,别开脸,不想见到他。
她的动作惹怒了他。
长腿抬起,狠厉一脚,千辛万苦拼凑的瓷瓶撞到墙壁,落地散开,如天女撒花。
”郁庭川……“
女人尖锐的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灭天恨意,刺破沉寂豪华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