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
垂下眼,泪涟涟的视线里,是安沐辰模糊又隐隐透着慌张的小脸庞,大人之间的事,孩子虽然不懂,却能感受得到刚才在环宇大厅,小妈咪与那个骇人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个孩子,是她亲眼目睹安洁九生一死,差点用性命换来。
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朝夕相处的岁月,早已让她们血脉相融。
安洁还在里面,她是孩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不可以倒下,拭了拭眼角的泪,捧着小家伙额头亲了亲,冲他露出抹漂亮阳光的微笑,“辰辰乖,跟小妈咪回家。”
弯腰,半蹲身子,小家伙拾起地上散乱的物品,轻轻放到了她怀里的纸箱。
孩子的动作温暖了苏兰冰凉的心。
望着孩子灿白中隐隐泛着的一点红润,苏兰为之动容。
她终于明白了,许多女人,因为孩子而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与坚强。
也许,这七年来,安洁就如她此刻的心里一样,为了孩子,前方道路不论如何坎坷,她都必须走下去。
若不是沈之杭如狼似虎,欺人太甚,安洁也不会失去理智,拿刀子捅破他的胸膛。
带着孩子走向了18路公交车站台。
“苏小姐,这个给你。”
西装革覆的江漠,态度诚恳,恭敬递来盒外伤药膏。
苏兰看也未看,直接冷冰冰拒绝,“不用,麻烦拿走。”
“苏小姐……”面对美女冷若冰霜的容颜,江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七年前的事,他没有亲眼目睹,可是,也从旁人口中知道个大概,他只是郁总身边一枚助理,公事也好,私事也罢,他都围在郁总身边转,大小事务替老板处理得井井有条。
郁总的私人感情,他没权利过问,更不敢多嘴。
他也没摸清老板到底对苏兰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他知道,即然能引起老板那么强烈的反应,这个女人就是他得罪不起的。
“苏小姐,我也是替人当差的,请别为难我。”
外伤药膏搁放在破旧桌面上,江漠离开,脚还没跨出门槛,一股冷风袭来,药盒就砸在了他脚边,伴随冷厉又尖锐的话,隐隐泛着杀意,“告诉郁庭川,他日若狭路相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匡‘,门板重重甩上,屋子,仿若引起一场小小的地震。
江漠无奈拾起药膏,摇着头叹气,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板,如果你爱上了苏小姐,这辈子玩完了,虐妻一时爽,追妻路茫茫,这辈子,怕是无望了。
真替老板捏把冷汗。
失去环宇的工作,苏兰窘迫到了极点,把安沐辰送回幼儿园,拿着简历又出去找工作了。
工作没落实,她只能拜托老师先带下辰辰,额外补贴老师工资,三餐不济,劳累奔波,孩子跟着她也是受苦。
是夜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踏进公寓大门,余光瞥到门口停放着一辆拉风大红法拉利,灯光昏暗,依稀能看到里面映着的男人剪影。
‘吱’,车门开了,下来的男人让她迅速转头别开脸。
“苏兰。”
男人伸手扣住她手臂,剑眉轻掀,“何必赌气?”
“松手。”
出口的话仿若北极寒冰,无一丝温度。
他松了手,她跌跌撞撞冲进屋,他也紧跟了来,要关门时,他半个身子挤了进来,拗不过男人,苏兰妥协任凭他踩踏着悠闲的步子进屋。
浅橘色灯光下,素白干净的脸,眉眼精致如画,一头长发用一根玉zhan,稍稍挽上,绝代佳丽,天生丽质,稍作修饰,也能万种风情。
再次相见,她给京剑的感觉越发不同。
“住这样破旧的房子,吃那种垃圾食物。“
视线扫过桌上的那桶还未撕开方便面盒,京剑整个人说不出来的郁闷,冷漠的面上泛起愧疚神色。
吃方便面怎么了?这是她的自由,关他鸟事。
手指抓住杯桶边缘,愤力撕扯,封面撕破了好几道破碎的口子,她把怨气怒气全都发泄到了无辜的食物上。
一口一口卷曲面条寒进嘴里,染上瑰丽颜色的唇,更艳更丽。
“这是他让我送来的药膏。”
苏兰瞟了瞟,还是早上江漠送来的那支,转了手再送来。
真是好笑,送她入狱,逼她道歉,逼迫她辞职,让她找不到工作,如今,又扮演着救世主,他郁庭川到底几个意思?
“不稀憾,滚。”
积压多时的怨气,全都冲着京剑狂倾而出。
从未吃过闭门羹的京剑,骨子里那份傲气被她伤到了,抓住女人手腕,用得力道相当吓人,温润漆黑的眸子阴霾划过,“苏兰,别不知好歹,你到底还能说话,还能骂人,还能呼吸,还能说出你的感受,你推下的那个人,她至今人事不知,如同一具僵尸,这七年,你不知道他有多绝望,他每天像具行尸走肉,不眠不休地工作,除了工作,就是守在她病榻前,拜访了全球所有的医院,一次次燃起的希望,又一次次地希望绝灭。”
心抽了抽,苏兰的心像是有刀子一下一下往下刺。
是有多爱,才会这般对待她。
是有多爱,他才会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痛不欲生。
他对她有多好,她就有多恨。
她不想听到关于他们的一切,七年前,她就已经受够了,她的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再也禁不起任何打击与风浪。
“对呀,我伤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很痛苦,痛不欲生,所以,我们不要再见了呀,余生都不要再见,请他还我一份宁静,好么?”
她不想看到他,然而,似乎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是会不欺然地出现,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如果你对他没再有一点念想,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回来时,他就想问她,只是时机场合都不到,这话就一直搁在了京剑心里。
“因为……”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水眸里氤氲着水雾,眼神灿亮而坚定,“我妈妈在这里,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绵绵软软的话,一字一句,不经然就戳痛了京剑的心。
“如果在意你妈妈的处境,就把这药膏收了,别再惹怒他。”
“我妈妈的事,果然是他做的,对不对?”
七年来,她心里一直都有个疑惑,她刚出事,妈妈就进去了,而出事前一天晚上,他冲回来扼住她脖颈,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魔般警告她,要让她为做的事付出代价。
只是,七年来,无凭无据,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抿紧薄唇,京剑没再说什么,放下药膏,缓步离开,步伐走至门边又停驻,头慢慢转过来,“那个孩子真是你生的?”
“他是个狱警的孩子。”
“好。”
不需要正面回答,一句已经足够。
京剑没落黑暗里的身影有点灰暗,脚步也有些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