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蕊又送钱又干活了,必须得留家里吃顿饭,这是北方人的规矩。
关系好的熟人干活可以不给钱,但是必须供顿好的,要不然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
林叶把阿缺从墙垛子上抱下来扔到后园子里,荒草微黄,正是野鸡野兔肥美的时候,总能逮得到。
不是自己打的,只是捡回来的,这个不犯法。
然后再到老杂毛的窝里翻一翻,嘿嘿,什么清真韩家的酱牛肉,老满家的熏鸡样样不缺,甚至还拽出两个连个蹄膀的大猪蹄子。
老杂毛向林叶微微点头,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把东西带走,真的吃不了,大半都便宜了胖胖和大肥子,有它们两个在,什么都剩不下。
对于吃老杂毛窝里的东西,谁都不反感,甚至还有点荣幸的意思。
一来是老杂毛这副睿智的模样实在是太人性化了,很多时候,都忽略了它其实是一只老狐狸的身份。
二来,这可都是沾着仙儿气的。
其实最主要的是狐狸窝里真的很干净啊,就连这些游客送上来的供品,都是老杂毛咬着下面的木板拖进去的。
只要是它不吃的,从来都不用爪子和嘴去碰。
至于阿缺和二皮有没有碰过,这种事真不能细想,反正还要回锅热一下的。
路瑶和楚涵对这些死贵死贵,到哪都能称得上是硬菜的牛肉和熏鸡兴趣不大,真正让她们欺待的,还是林叶家自产的菜,后边沟渠里捞出来的鱼也行啊。
在她们的强烈建议下,林叶又捞了十几条已经长到一尺来长,圆滚滚肉透透的柳根鱼,切了花刀,用酱一焖,百吃不厌。
后边沟渠里的鱼已经不太多了,林叶打算抽个空,再去北大河捞点,反正她们对洗澡鱼也感兴趣。
当然,怎么也少不了自家的大萝卜蘸鸡蛋酱。
刚刚提着筷子准备开吃,门外摇摇晃晃地进来一个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拄着个棍,眯着眼睛大叫着小林呐,小林在家没。
林叶赶紧放下筷子跑了出去,把这个弯腰驮背,缩水近三分之一的老太太扶进了屋。
“齐奶,啥事啊?吃饭没呢?赶紧吃一口。”
林叶赶紧又给拿了双筷子,还给倒了杯酒。
老太太正是村东的老齐婆子,八十多岁了,也是甘西村建村时最早来的那一批小媳妇。
老齐婆子早年丧夫,拉扯大两个儿子,结果儿子都不长寿,前几年刚死。
但是这老太太八十多岁了,仍然活得硬实。
用她的话来说,人的命有定数,大的二的没那个长寿命,自己命数没到,还得活。
老齐婆子八十多岁了,又无儿女照顾,再加上老辈人特有的那种节俭和凑和,使得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干净,但是也绝不邋遢。
老太太笑眯眯地接了碗筷,在筷子还没用的时候,先夹了一些菜放到碗里,然后盘腿坐在炕上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放在桌上的菜她是绝对不会动了,哪怕林叶并不嫌弃,农村人没那么多的讲究。
至于路瑶和楚涵更没有嫌弃的资格,又不是你家,谁嫌弃谁就滚蛋。
老齐婆子吃了饭菜之后,碗里干净得一个米粒都没有。
放下碗筷之后笑眯眯地道:“小林家的菜就是好吃!”
“好吃就多来吃吃!”
“可不中啊!”
林叶笑道:“有啥不中的,小时候你家的土豆西红柿黄瓜啥的我可没少祸祸,有回还把你放在仓库里的锅偷出去砸了卖废铁买糖了,也不见你来找我赔。”
“哈哈,都说做贼三年不打自招,原来这缺德事是你小子干的。”老齐婆子笑骂着,挥棍欲打。
林叶哈哈大笑,路瑶和楚涵都笑着指着林叶大叫着你好缺德。
偷什么不好,偏偏偷人家的锅。
砸锅这种事,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农村,都是最缺德不过的事了,这不相当于砸人家的饭碗吗。
扯了一会闲篇,老齐婆子才说了来意,想在林叶家里换点苞米面回去,要那种磨得特别细的。
老齐婆子家里也有地,但是她没能力种,所以种的都是最好打理的土豆,到了秋收的时候,谁家帮着种地,谁家收一半,剩下那一半就是她的。
土豆产量大,除了能卖一部分之外,剩下的也耐储存。
土豆白菜萝卜和大葱,这是北方农村过冬必不可少的秋储菜。
哪怕到了现在,一到了秋天,北方的城市中,官方还会特意划出一些临时集市,允许货车埋成摆摊卖秋菜。
一车车的白菜萝卜土豆很是壮观。
买菜的更壮观,多是老年人,买起东西来再无超市抢购鸡蛋的抠搜,豪气地出手就是上百斤,恨不能整车都搬回家去。
然后,每年晾秋菜的时候,小区里都会传来老头老太太的叫骂声,不知是谁偷了自家的菜。
再然后,在这个冬天,其实近半的菜都干巴或是烂掉。
毕竟城里不像农村有条件挖地窖这种储存之所。
这个物资前所未有的充沛时代,这种单一的食物结构早已经被打破了。
有的时候,因为市场经济的原因,冬天里的白菜土豆等,甚至比卖秋菜的时候还要便宜。
有没有节俭到有没有省到钱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长此以来的生活习惯,让老年人已经习惯了在入冬前储菜。
看着满满当当,堆满地楼道的菜还有散发着卤水腥味的酸菜缸,心里特别有安全感。
仅此而已。
老齐婆子就是代表人物,或许是年轻的时候饿怕了,每年她的地窖里都会被土豆白菜之类耐存储的菜堆得满满当当。
等到开春以后,老支书还要找人去帮她清菜窖。
林叶也去清过,那叫一个壮观啊。
土豆的芽子长出两三尺长来,甚至还结出水灵灵,白嫩嫩的,只的指头大小的小土豆。
白菜更是发了芽窜了梃,只要见风就能开花,但是全靠青菜本身的营养,是无法结籽的。
至于那些大萝卜,运气好的,内部糠得像棉絮。
运气差的直接烂掉,那股味,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拿土豆换苞米面,林叶是亏的,但是他也不在乎这点小亏小赚的,他只是好奇,老齐婆子一张口就要好几百斤的苞米面,她家又不养牲口。
再说了,饲料也用不着这种精磨的苞米面啊,用那种磨得特别粗的苞米料再混些秸秆啥的就行了。
一说起这个,老齐婆子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