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柳长街奉了老婆大人的圣旨,立马出门安慰王现金去了。跑到隔壁,发现早就人去楼空,满室凌乱,柳长街有些怅然,想着王现金再也不是他家的“隔壁老王了”以后同事再也不会拿网上的梗来笑话他了,可是为什么,知道老王搬走后,他的心就像破碎的鸡蛋壳空落落的呢。
无奈之下,柳长街只好坐电梯去宿舍楼的地下室,听说老王一家搬到地下室去了。很久以前,柳长街有事去过一次宿舍楼的地下室,发现异常潮湿阴暗,人在那样的环境呆久了,很容易生病,如今想到老王一家搬回了地下室,内心有些不好受。
其实上海寸土寸金,学校的地下室就是给保洁保安这些后勤工人住的,他们也很感激学校的政策,毕竟不安排住宿,就要花不少钱去外面租房子,但是柳长街还是觉得难过和焦心,毕竟,“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住惯了好房子,一下子回到从前,老王很可能适应不了。
高大的他猫着腰进了地下室,沿着潮得滴水的走廊找了一圈——他必须小心翼翼地走路,因为走廊的地板湿得能溜冰,他不谨慎点,就要滑倒摔个狗啃屎了。南方的环境和北方不一样,很多人买房的时候,甚至一楼都不会买,就是因为太潮了,潮得会让每个人犯风湿,回南天墙壁门窗都会往下面滴水,简直可怕!所以更别提地下负一楼的潮湿环境了。
终于,柳长街找到了老王的新家,也是一室凌乱,主打的是叙利亚战损风格。好在何彩霞正在麻利地整理。柳长街环顾四周,一个小小的家,就一间房,一个卫生间,做饭估计只能用电磁炉简单做一下,门板下面长着黑色的霉点,卫生间的门甚至开始长蘑菇!他没看到老王和小王,只好笑了笑,出声招呼道:“霞姐,老王呢?”
何彩霞看到是柳长街,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意外是,他们搬家,从楼上搬到地下室,自己老公失去工作,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在看好戏,说风凉话,没想到柳老师会找到她这个新家来,感动是,知道他家落了难,柳长街却主动找上门来关心他们。何彩霞眼睛红了。
柳长街安慰男人有一套,安慰女人倒是手足无措,因此,胡乱说道:“霞姐,你家的事我听说了,这只是暂时的,我会想想办法的,我们都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何彩霞感动得眼现泪花,哽咽着点头。
柳长街看她陷在自己低落的情绪里,只好提高嗓门问道:“老王呢,我找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何彩霞立马擦擦眼泪,笑着说道:“搬了家,俺这心啊,怪不好受的,觉得让孩子跟我们住在这,怪对不住孩子的——”
柳长街听得直犯傻,想着女人都是神经质吗,就自顾自话,没有逻辑的嘛。
好在何彩霞很快拉回了自己风筝般放远的思绪,笑了笑说道:“搬好家他就带着家豪出去玩了,说要给儿子一个惊喜,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你打他电话。”
无奈之下,柳长街只好走出了地下室,等走到外面温暖干燥的世界,感觉活过来一般,他拨打王现金的电话,手机很快通了,令他意外的是,原以为老王会被痛苦和悲伤掏空灵魂,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听筒里传来老王爽朗的笑声:“唉哟,长街老弟啊,你找我什么事?”柳长街笑了,放心了,松了一口气,他有点佩服起王现金来,出奇的乐观,出奇的生命力,碰到这样的倒霉事,他依旧积极面对,心情丝毫没受影响,真是厉害!老王这种万事不愁的性格真是比金子还可贵啊,而他因为老婆想辞职脱产陪读的事,从医院回来,心情就一直沉甸甸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铅板。
老王好像有这种本事,那就是生活虽然乌云密布了,但他总能保持一种松弛感,人生啊,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太需要这种松弛感了,现在的人,都在焦虑内卷,时时崩紧一根弦,而人活着,只有在放松的状态时才会感觉到幸福,柳长街十分感慨,认为他自己家每个人都要向积极乐观的老王学习。这样一想,柳长街就觉得他更要去找老王了,不但想治愈老王,更重要的是他想治愈自己,因此,他笑道:“你在哪呢,我找你有事。”
“我在宿舍楼顶楼。”
宿舍楼顶楼?柳长街一呆,意外得眼睛猛睁了睁,想深更半夜,月黑风高的,王现金跑到顶楼去做什么,难道是想不开要跳楼,可是听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心情不坏,不可能跳楼吧。
因此,他说道:“唉呀,我马上上来,你等我啊。”
哈哈哈,哈哈哈,老王好像有千里眼,在电话里大笑一通后,对柳长街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跳楼的,我陪我儿子玩呢,你上来吧,我们等你。”
柳长街才松了一口气,愉快地坐电梯上顶楼,老王在顶楼搞什么鬼,他的内心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