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柳长街定了定神，轻轻踩了踩油门，车子才以不让人憎恶的蜗牛速度重新汇入车流，他清了清嗓子，假装配合地对女儿问道：“送外卖很好啊，爸爸以后就有免费的外卖吃啦，你为什么长大要送外卖啊？”
柳子睿趴在车窗附近，车子开过去了，她还在扭头看着那外卖员，对柳长街回答道：“爸，你不觉得，送外卖很帅吗，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骑着电瓶车，很酷呀。”
柳长街明白过来，原来，女儿想长大送外卖是因为外卖员在急风骤雨中骑着电瓶车激起一片水花很酷。
他傻笑起来，想着他女儿真是古灵精怪，不过孩子的天真就像金子般可贵，他们作大人的，应该小心呵护才是。因此，他只好顺着她的思路说道：“对啊，泰酷辣，黄袍加身，吃香喝辣。”他想起网上的梗“我小时候算命，算命先生我长大会黄袍加身，大鱼大肉，圣旨在手，可签可接，我信你个鬼哦，结果长大我成了送外卖的，送不完的饭菜，接不停的订单。”他的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影。
柳子睿觉得爸爸很理解自己，激动地拍起手来，高兴地说道：“好，就这样定了，长大我就送外卖！”
柳长街不敢笑了，他情不自禁地想到老婆要是知道女儿送外卖的梦想，估计会当场吐血而亡。
为了老婆的身体健康，他循循善诱，对柳子睿提醒道：“就是送外卖吧，有一点不好，客户如果打差评，你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也是哦——”柳子睿认真思考起来，“那——谁打差评我就揍谁。”
“那么多人你揍得过来吗？”
“也是哦——”柳子睿发现爸爸说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仔细想了想，对柳长街认真说道：“那我长大不送外卖了。”
柳长街内心一阵窃喜，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有了动力，认为把女儿的梦想引导到他和老婆想让她从事的行业上来，是容易的一件事了。
他提醒道：“那么，你长大不送外卖了，你干什么？”
柳子睿又认真想了想，语出惊人地说道：“那我开塔吊吧。”
啥？柳长街差点又急刹车，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脸向往的女儿，想着老天爷呀，他到底生了一个什么怪胎，很多小女孩，这个时候什么是塔吊都不知道吧。
他反问道：“可以呀，但你知道塔吊是什么吗？”
柳子睿认真回答道：“知道呀，我有一次班上春游，那春游的地方有工地，里面就有人开塔吊，爸爸，开塔吊可威风啦，坐在高高的架子上，按按开关就行了，只要不想动，一天都可以不用动，很适合我，我就想一辈子躺着把钱赚了。”
柳长街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对女儿提醒道：“可是，那么高，会不会很危险。”
“也是哦——”柳子睿认真想了想，又改变了梦想，“那我长大开挖机吧。”
挖机她可太熟了，小时候买了很多挖机玩具，回乡下的时候，奶奶也带她去看过几次挖机干活的情景，所以她决定长大开挖机。
“开挖机也行，就是在工地干活，天气热，人很苦——”
“那我长大加入殡葬行业吧。”
什么？如同平地一声雷，柳长街眼睛睁得核桃大。这个梦想简直相当炸裂。
柳子睿认真分析道：“我在视频里看到过，加入殡葬行业好，竞争少，毕业就有工作，送葬的时候，我还可以跳《黑人抬棺》，我钢琴也会谈《妈妈再爱我一次》《再见了亲爱的爸爸》——殡仪馆只需要弹这两首曲子，而且吧，最最重要是，只需要跟鬼打交道，不用跟人打交道，我讨厌跟人打交道。”
柳长街已经被彻底打败了，他明白他女儿天马行空的脑子，不是一般人能洗洗成功的。
因此，他在心底叹口气，微笑说道：“宝宝，随便你长大想干什么吧，爸爸妈妈都支持你。”他心想着，其实女儿干殡葬挺好的，这样，他和他老婆百年后，由女儿亲自送走，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好。”柳子睿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笑了。她最爱她爸爸了，因为爸爸是个大人，她是个小孩子，但是爸爸从来不摆架子，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
“但是呢——”柳长街话峰一转，对柳子睿开导道，“不管哪行哪业，都需要文化知识对不对，学语文我们能识字，学数学我们能计算，学英语我们工作时可以方便地和老外交流，学科学，我们就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懂，多好啊，是不是，你想啊，你要外语学好了，以后加入殡葬行业，不但能送走中国人，外国人也能让你送走，比如说吧，要是葬礼上来一句‘家人们，谁懂啊’，翻译成英文是不是就是“familly,who kno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