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晚上,我早早地回了家,坐在沙发上等秦也。
我失过忆,十二岁之前的记忆至今都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隐约记得我叫岁岁,所以养母收养我之后,给我取名叫沈岁年。
宋清喻说岁岁是她的小名,家里人都这么喊她,还说她得了一种怪病,需要我的骨髓捐赠,秦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才一直没跟我分手。
说实话,我不信她,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我迫切地想知道我是谁,我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活一辈子。
我不觉得宋清喻的身体有病,脑子有病倒是可能。
我发呆之际,秦也回来了,他这些天看上去有些累,总是紧皱着眉头,心情也不怎么好。
也是,一天要忙着哄两个女人,确实挺累的。
我扭头看他,他手提着灰色的西服外套,抬眸之际看到我,皱着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下,朝我走来。
“今天下课早?”
不等我回答,他在我旁边坐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回身温柔看向他,娇声回:“今天下午没课,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秦也捏了捏我的手,脑袋靠在我肩膀,他想继续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他轻笑:“等久了有小脾气了?都不让哥哥碰了。”
我之前没少因为一些小事和他闹脾气,多等他一秒,我都会冲他甩脸色,他哄我一整晚都哄不好。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装的。
她垂了垂眼皮,眼眶有些发酸,可仅有一秒,我又抬起头,调整好情绪主动去亲他,语气似乎撒娇又有些埋怨道:“哪有,就是你身上一股烟味,不想理你。”
秦也的身子明显地愣了一下,他低头闻了闻自己。
我是骗他的,他身上没什么烟味,女人的香水味淡淡地萦绕在我的鼻尖,还有他的白衬衫衣领处,有一个明显的口红印子。
如果我没记错,这香水味和今天宋清喻身上的有点像。
秦也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蹙了蹙眉,跟我解释说:“估计是今天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不小心染上的。”
我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衬衣,最后落在某处,挑起了他的衣领:“那这个口红印呢,哥哥怎么解释?”
其实我压根就不需要他的解释,宋清喻今天在我这受了委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秦也今下午干了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说。
秦也低头看了一眼我手指的位置,脸色直接冷了下来,我撇撇嘴,得,生气了。
要不怎么说男人有时候发火不是因为你的猜疑,而是因为你猜对了。
我眉眼带着冷淡,一副他不给我解释,我就跟他没完的架势。
秦也拧着眉头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秒后,他没辙了,他长叹一口气,抬手握住我微凉的手,从他衣领处拿下来,攥在掌心里。
“年年。”
他轻轻地换了我一声。
可我突然心情烦躁,一点想和他继续闹下去的欲望都没了,这一刻我才知道,秦也在我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我之前吃醋,是因为我在乎,现在我不在乎了,连听他的解释我都觉得麻烦。
但现在还不是和秦也闹翻脸的时候,当务之急我需要弄清楚的,是我在他心里占据了多少地位。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我都记起来了。”
我趴在他肩膀上,眉梢一皱,愣了片刻。
随后才低声喃喃:“好事呀,医生不是说了嘛,你从高处坠落,后脑受到撞击,短暂性失忆而已,又不是永久性的。”
秦也垂着眼静静地看着我,大概是我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了,他有些不满地抬手捏了捏我的脸,半开玩笑道:“就不怕我是有家室的人,恢复记忆后,就不要你了?”
我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胸腔都泛着酸,玩弄着他衣角的指尖顿了顿,抬起头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语气道:“你结婚了?”
秦也摇摇头。
我笑了一声,又说:“那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没老婆,我们就不算偷情呀……”
“逗你的。”不等我话落,他无奈打断我,把我从他身上扶起来,起身往厨房走,“晚上吃饭了吗?我去做。”
我小跑着追上他:“既然你都记起来了,你要搬走吗?”
跑得太急,秦也停下的时候,我来不及刹车了,脑袋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扭头看我,我疼得抬手揉鼻子。
“赶我走?”
我缓了一会,心里确实有此意,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刚打算点头又立马摇头:“不是,我是怕你爸爸妈妈担心。”
秦也低低沉沉的声音笑了起来,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检查了一下我撞到的鼻梁,见并无大碍,才搂着我的肩膀同他一起往厨房走:“以为我跟你一样,还是个小朋友吗?”
我抬头瞪他一眼,秦也却没当回事,笑着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便去做饭了。
我倚靠在门框上看,秦也刚把鸡蛋打入碗中,他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他像往常一样,喊我帮他接听:“年年,接一下。”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他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对我没有任何防备。
我走过去,手指轻轻一划,接起电话之后,像往常一样开了免提。
“秦也,你在哪?”
我一愣,旁边的秦也也僵了一会儿,随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走过来,夺走了我手里的手机,我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叫了一声。
手机里再次传来宋清喻的声音,不过秦也已经将免提关了,我隐约能听清。
“你在沈岁年那里?秦也你今天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这三个月之内不会再去找她!”
秦也:“有事,挂了。”
“秦也我告诉你!你今晚要是不回来,我明天就去找……”
秦也挂断了电话,我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道:“谁呀?”
秦也答非所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我撇撇嘴,无所谓地跟在他身后:“你要出门?”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有点事情。”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我:“吃完早点睡,不用等我了。”
意思就是今晚不回来了呗,我乖乖地点头:“好。”
秦也走后没多久,外卖就送到了,我看着上面的备注写着不要辣椒,气笑了。
不是女生的第六感强,总是疑神疑鬼,而是男人偷吃的时候,总是漏洞百出。
06
当晚,一条娱乐花边新闻空降热搜第一。
秦也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没接,最后听烦了,手机直接关机,背着包出门了。
秦之联系不到我,急急忙忙地跑到学校来找我,他找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画室里安静地画画。
他推开门,语气轻喘:“岁岁,你跑学校来,怎么也不跟我说声?手机还关机。”
我手上动作未停,画笔轻描着人物的眉眼:“你哥一遍遍给我打电话,烦。”
秦之用幽怨的小眼神看我:“那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我会担心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秦之走过来:“画什么呢?”
我瞥他一眼:“自己看。”
“这是我哥还是我?”
秦之和秦也长得有八分像,那次送酒,我在包厢里遇到他,他喊我岁岁,我当时只顾着伤心秦也骗我的事情,没多在意他,直到第二天他找到我,说我长得像他小时候的邻家妹妹,我才发现,他和秦也有些神似。
“你猜。”我笑着。
秦之委屈:“你就知道欺负我,小时候欺负我,长大了还欺负我。”
我在人物的眼尾处轻轻地点了一颗痣,秦之的眼睛立马亮了亮,狗腿似的讨好我:“我就知道,岁岁最爱我了!”
我被他一头炸毛的头发蹭痒,皱着眉头将人推开:“你今天没课啊?”
秦之有些垂头丧气:“有。”
“那还不快去?”
他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认真:“岁岁,如果真相查清楚了,你真的不打算原谅宋伯伯和宋伯母吗?”
秦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在纠结,可当天下午,宋家的人找上我,他们处理问题的手段,和宋清喻一模一样,宋夫人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着勾搭有妇之夫!你父母怎么教的你!”
热搜是我让秦之买的,京圈太子爷脚踏两条船的新闻,很快就传到了双方父母的耳朵里。
影响到了两家的声誉,他们自然会把我推到娱乐的风口浪尖,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变成那个万恶不赦、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我抬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笑了。
早在我和媒体爆料之前,秦之就给我分析过利弊了。
“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出事那年是十二岁,八年后,秦之认出了我,宋清喻认出了我,唯独我的亲生父母,认不出我。
你说我笑什么?
秦之告诉我,我出事之后,他们就收养了宋家保姆的女儿,并送她出国留学,让她代替我,外界没人知道真正的宋清喻因为父亲的粗心大意险些丧失火海,他们只知道,宋家有位倾国倾城、才华横溢的千金。
宋家缺的从来都不是女儿,而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
“如果不想宋清喻毁了你们宋家的名声,让秦也来找我。”
这一巴掌我没有还回去,就当是十二年的养育之恩了。
可有人偏偏不领情。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就是。”
我气笑了,真当有钱能使鬼推磨了是吧?
好吧,我承认,确实能。
我无奈摇摇头,从口袋摸出手机,给秦之打了个电话。
“将宋清喻前些天在酒吧被人带走的视频发出去,哦,还有,她涉嫌故意纵火罪,我手里证据确凿,交给警……”
我话还未说完,宋家夫妇便脸色一白,立马打断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笑笑:“这不重要,让秦也来见我。”
我今天下午约的本来就是秦也,他们却借此机会来威胁我,真够不要脸的。
07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秦也的车祸、坠海、失忆,全部都是你们一手操作的。”
两人没再说什么了,宋家多年经商,是京城的首富,可即便如此,也比不过世代为官的秦家,陷害秦家太子爷,单单这一条,就能让他们宋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秦也是晚上来见的我,他手上提了我前些天想吃的东街老馄饨。
我坐在沙发上,视线淡淡地看着他:“失忆是你装的吧?”
他把老馄饨放到我眼前:“这些天太忙了,东街的老馄饨你跟我唠叨好几天了,快尝尝。”
他把筷子递给我,我一把甩开,继续道:“你利用我,然后将计就计,目的就是想看看,宋家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秦也的手拿着筷子没动。
“你和宋清喻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喜欢她,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
这是我最不明白的一点,他和宋家有利益上的冲突,宋家想置他于死地,但他没死成,被我救了,他装失忆是为了让宋家放松警惕,那他在我面前装小奶狗是怎么回事?
“秦也,玩弄感情,是你们男人的天性吗?”
秦也终于动了动,他抬起头看我,眼睛有些猩红。
他刚要开口,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看了一眼,是秦之打过来的。我挂断,他又打过来,接连四五遍,好像我不接,他就会幼稚地一直打。
我无奈,在他打第六遍的时候,我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委屈:“岁岁,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吐出一个字:“忙。”
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这个?无不无聊。
“你始乱终弃,利用完我就不搭理我了。”
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
“我……”
话音刚开口,手机就被秦也拿走了,他挂断了电话,随手一丢。
“馄饨要凉了,赶紧吃吧。”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和秦也见过面,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听秦之说,他在准备和宋清喻结婚的事情,我想要的答案,终究是没有得到结果。
就像我想让全天下的恶人都受到惩罚一样,不可能有结果。
“岁岁,对不起,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是我哥和宋家的对手。”
秦之垂头丧气地找到我,一副比我还难过的样子。
我看着他笑了。
他不理解:“你笑什么?因为前些天热搜的事情,我哥把我卡停了,我现在饭都吃不起……”
我更想笑了,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见我笑得猖狂,他更委屈了,难得喊了我的全名:“沈岁年。”
我收住,但唇角还是止不住上扬:“好好好,我的错,害你被你哥赶出家门。”
秦之用幽怨的小眼神看我:“我饿,要吃东街的老馄饨,你请我。”
我连忙答应,人家都大义灭亲帮我处理渣男,我总不能连一碗馄饨都不请人家吃,显得我太小气。
“哪家馄饨,我给你点?”我边掏手机,边问。
秦之耐心重复:“东街那家老馄饨,他家是老店,不送外卖的。”
我顿了顿,秦之继续说:“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哥经常带我们去吃,你每次都放五勺辣椒。”
秦之说的这些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前些日子秦也第一次带我去吃东街老馄饨的时候,他往我碗里夹了五勺辣椒。
我皱了皱眉,第一次问秦之:“我之前也认识你哥吗?”
秦之回忆了一下。
“你不是说你哥一直待在国外吗?”
小时候的事情过去太久了,只记得大体轮廓,其他都是一些东拼西凑的碎片藏在大脑的最深层次。
“他放寒假的时候会回来啊。”
我没再多问了,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行,走吧。”
上车后,秦之继续在我的耳边滔滔不绝,说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也不感兴趣,索性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吃饭的时候,我向他打听了一下小时候我不记得的事情,我才知道,八年前,我和秦也、秦之还有现在的宋清喻都认识,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秦也和宋清喻同岁,我和秦之同岁,我出事后,消息立马被宋家封锁,就连当时的秦也和秦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宋家老宅失过一次大火。
在这之后,“我”就被送出国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无意间听我爸妈说的,说你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宋家为了不让负面新闻流出,领养了你家保姆的女儿充当你。”
我吃了两口馄饨,突然觉得没有之前秦也第一次带我来吃的时候好吃了,我放下筷子,喝了两口可乐。
“宋清喻回国后,宋家让她和我哥联姻,我哥起初不同意,后来不知怎么,又突然同意了。”
“哦对了,你当年是被谁救走的?”秦之和我聊着聊着,突然扭头看向我。
我喝着可乐,愣住了。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有关于十二岁之前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了,只记得有人隐约叫过我岁岁,就连我是从大火里救出来的这事,都是听我养母说的。
“你养母怎么知道的?”
之前宋家找我那次,我打电话给秦之,说我手里有宋清喻故意纵火的证据,其实这只是我和秦之的猜测,说出来是为了看看他们的反应。
他们的反应让我和秦之有了八成的把握,只不过,我们没证据。
这会秦之大概是怀疑我的养母,毕竟八年前,宋清喻也算个孩子,一把火烧了宋宅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干的。
宋家让宋清喻在出国之前整了容,这些年又一直对外封锁消息,我不想知道结果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可秦之和我不一样,他是乐观派,他认为人犯了错,必定要受到惩罚。
我叹口气,笑着摇摇头:“我妈知道我经历过火灾的事情是医生告诉她的,我闻不了浓烟的味道。”
养母是在路边捡到我的,她说当时大冬天的,我衣着单薄,要不是遇到她估计就冻死了。
想到这,我扭头看秦之,秦之音尾上扬“嗯”了一声,问我:“怎么了?”
“我妈从来没跟我说过,捡到我的时候身上有伤。”
08
吃过馄饨,我和秦之就回学校上课了,我养母已经过世,当年她捡到我的具体情况无人再知。
“岁岁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我摇摇头:“我只想弄清楚自己是谁,其他的,我不在乎。”
包括宋家夫妇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宋清喻当年是不是故意陷害我。
“那我哥呢,你也不在乎了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提到秦也,心口就堵堵的呢?
我垂了垂睫毛,低头看着路上的落叶,有些失神。
我没回答,秦之也没再问,但我知道,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日子重新回到之前,室友见我天天住宿舍,笑着打趣:“怎么,家里那位不催你回去了?”
我叠着刚晒干的衣服,淡淡一笑回答:“分手了。”
室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分手好啊,分手……不对等会,你分手了?!”
她们都纷纷围过来,听到这话,又见我如此平静,都有些傻眼。
我笑着看她们:“这么惊讶做什么?”
她们还没回神:“你一没哭二没闹三没上吊?”
看来,她们是真把我当恋爱脑了,我无奈扶额,实话实说:“他要结婚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个未婚妻。”
听完这话,她们都愤愤不平,替我骂了一上午秦也。
大三下学期,我申请了出国留学的名额,秦也的婚礼我没去,但我听秦之说,婚礼举行到一半,警察将宋清喻带走了。
“不知道是谁提供的证据,宋家也被查封了。”
我看着窗外的云层,思绪没在秦之的话上,转而扭头问他:“你跟我一起出国的事情,你爸妈同意了?”
秦之顿了一下,摇头:“没啊,但我哥同意了,他放我走的。”
我继续扭头看向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
“哦,对了,宋清喻真的病了。”
我没说话。
“岁岁,你真不打算认宋伯父和宋伯母吗?”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养母。”
秦之看了我一会,欲言又止,但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后来,我在国外待了三年,秦之追了我三年,我拒绝过他无数次,可他就像只粘人的小狗,怎么赶他都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朝着摇摇尾巴。
不是我不想答应,而是他朝他摇尾巴乞求让我可怜他的模样,像极了秦也。
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比我小的学弟,他追了我一周,我们就在一起了。
秦之找到我,他一言未发,只是眼圈红红。
我看了他许久,他也看了我许久,最终是我先败下来:“秦之,我之前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不再和你哥有半点联系。”
自此之后,秦之没再找过我,我听说他回国了,小学弟找到我,我跟她说了一声谢谢。
小学弟有些纳闷:“学姐,你让我陪你演戏,就是为了赶他回国?”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的樱花落了又落,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一个人犯了错,你该不该原谅?”
小学弟一愣,想了想才回答:“那要看他犯什么错了,有些善意的错,还是值得被原谅的。”
我摇摇头,继续盯着眼前的樱花:“不,爱情里不存在善意的错还是爱意的错,错了就是错了,况且,他犯的也不是善意的错。”
小学弟显然有些懵:“啊?秦之学长犯了什么错?”
我淡淡一笑:“不是他。”
09
秦之回国的第二个月,我准备结婚了,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秦之耳朵里的,他去找了秦也。
秦也当时正在忙一个项目,听闻这个消息,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对秦之道了一句:“恭喜,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秦之一愣:“你恭喜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结婚。”
秦也正在看合同的手顿住,抬头:“什么意思?”
秦之愤愤道:“我真不知道沈岁年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那个男人她就见了几面,赌气也没有她这么堵的!”
“诶哥?你去哪?”
托秦之的服,我在结婚的前一天见到了秦也。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后又转头一想,这一点都不值得惊讶。
我见到他扭头就走,却被秦也拽住了胳膊。
我脾气一点不好,直接甩开他:“你神经病啊!有事说事,别碰我。”
我以为他是替秦之过来找我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岁岁,别和他结婚。”
他声音有些颤,我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知道我叫岁岁的人,只有秦之一个人,所以他现在喊的岁岁,压根不可能是我。
秦也没在意我说了什么,他一直想对我动手动脚。
“岁岁你听我说……”
我怒了,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被打断的秦也愣愣地看着我。
“秦也,我从来都不是一只温顺的猫,我劝你最好别再来招惹我。”
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大晚上的跑过来找我,我扇了他一巴掌,他也冷静了许多,没再拽着我不让我走。
我的婚礼照常举行,秦之以为我还没从当年的事情里走出来,故意赌气才随便挑了个人结婚。
我也懒得解释了,反正我说什么,他都误以为我心里还有秦也。
我的结婚对象是我导师的儿子,今年刚博士毕业,比我大几岁,对我很好。
刚定下婚期那几天我确实有和秦之一样的想法,可直到婚后的慢慢相处,我才明白,选择一个爱自己的人,远比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要幸福得多。
他比我大几岁,事事让着我、宠着我,我都二十四五了,他还拿我当小孩。
结婚第二年,我怀孕了,读书时那会写的日记不知怎么的被他翻了出来。
他问我能不能看,我笑着说当然可以。
“你就是为了和这小子赌气,最后才嫁给我的?”
他指着秦之的照片,又看了下面的文字,扭头带着笑意地问我。
少年时候的秘密,经过岁月打磨,已经不再是秘密,而是变成了夫妻之间的一种打趣。
我往他怀里靠了靠:“我小时候失忆过,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岁岁。”
我说不清自己对秦之的感情,好像是喜欢,又好像不喜欢,总感觉有一层雾,遮挡在我们中间。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颇有些淘气地问:“陈老师,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身边的人也不遮掩,大方承认:“喜欢过。”
“遗憾吗?”
“以前觉得遗憾,可自从遇见你,我才明白,命中注定的人是不会让我遗憾的,所谓让我感到遗憾的人都不过是过客。”
我撇着嘴挑衅了他一下,他笑着蹙眉:“怎么?不同意?”
我也笑着摇头:“不是,不愧是当教授的人,哄老婆开心都和别人不一样。”
是啊,人这一生很长,一路上总会遇到几个人,那些错过的、分开的,喜欢我的、不喜欢我的,都不是我的命中注定,只有不让我遗憾又陪我白头到老的人,才是。
——完——
番外:秦也视角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可我又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直到有一天,我在路边碰到了一个小孩,我才恍然大悟。
“叔叔,我和妈妈走丢了,你能帮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
我帮小朋友打了电话,他的父母很快赶回来,父母心急坏了,一个劲地责怪他,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准备替小朋友解释。
“这边的路比较复杂,小朋友是给你们两个挑礼物才迷路的,二位……”
小朋友突然打断我:“是我的不对,爸爸妈妈,我不该乱跑,让你们替我着急了。”
我低下头看他,听到他又说:“叔叔,谢谢你帮我找到爸爸妈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偷跑出来就是我的不对。”
我愣住了,连一个五岁的小孩都知道,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
我骗了沈岁年,当她从海边救起我的那一刻,我就骗了她。
我没有受伤,更没有失忆,我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和秦之一样,觉得她像一个人。
我骗她说我失忆了,一是想让宋家那边对我放松警惕,二是想留在她身边,把当年的谜团解开。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十岁那年的寒假我回来过一次,家宴上,一个小团子缠上我,抱着我的大腿喊我哥哥,让我帮她拿糖吃。
我当时不知道宋家人对她管教很严,我随手拿给她的一颗糖让她关了一周的禁闭。
这都是回家后,秦之告诉我的,让我以后不要随便给岁岁拿东西,宋家人会不高兴。
我本以为她会怪我,可一周后我再见她,她咧着小嘴冲我笑,还天真无邪道:“哥哥,你是好人,会给岁岁糖吃,我以后要嫁给你当媳妇。”
我被一个小奶娃说红了脸,她知道什么是媳妇嘛,就乱说,我转身把她丢给秦之,走了。
之后的几年里,我每年寒假都会回来,她和秦之一年比一年高,我经常带他们两个一起玩,带他们去吃东街的老馄饨。
渐渐的我发现,她和秦之走得越来越近,我比他们大好几岁,似乎是有什么代沟,每次她见到我,都低着头躲到秦之后面,不再和之前一样,追着我喊哥哥。
我十七岁那年,宋家人把她送出国了,五年后,我大学毕业回国,宋家人也把她从国外接回来,并让我和宋家联姻。
一开始我不同意,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秦之,她和秦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不想拆散他们。
可宋家不同意,秦之还小,没有接管秦家,对于他们宋家来说,秦之不在他们联姻的范围之内。
就算我不同意,他们还会给她挑选其他的联姻对象,所以后来,我又答应了。
时隔五年,我再一次和她见面,她模样变化不大,但我总觉得她变了,口味变了、性格变了,但我没多怀疑,直到碰到沈岁年。
她的一举一动,渐渐地和我记忆中的人重合,再加上她经常和我说她的过去,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开始怀疑。
我问了秦之,才知道当年宋宅也发生过一次大火,巧的是,自从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岁岁了。
他还说,与岁岁一同出国的人,还有宋家保姆的女儿,万彤彤。
我开始去查这件事情,我知道她喜欢秦之那种可怜兮兮的小奶狗,于是经常学着秦之的样子逗她,果然,她开始对我感兴趣。
后来慢慢的,她开始跑到我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等我,还经常光明正大地亲我、调戏我。
“哥哥,我喜欢你,我救你一命,你以身相许呗?”
我本来担心她是把我当成秦之了,可我转头一想,她现在压根就不知道秦之是谁,再加上那个时候她还小,人都是会变的。
她经常对我图谋不轨,我本来想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答应她,可她脾气大得很,每次拒绝她,她都好几天不搭理我,最后一次我实在哄不好了,就答应了。
宋清喻那边,我一直暗中调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一直没出面,宋家人和秦家人都以为我死了,直到后来公司有个项目,我不得不出面,被人发现。
我没打算瞒着她,可宋清喻拿她的性命威胁我。
宋家的人一直都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抓住宋家的把柄,那段时间我很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晚,我知道她起疑心了,也知道那段时间她经常去找秦之。
我以为她和我分开之后,会和秦之走到一起的,毕竟他们之前就总是形影不离,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一起出国三年,她最终选择了和她导师的儿子结婚。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宋清喻,却没人知道亲手送她进监狱的人也是我。
她结婚那天,我在包厢里一个人喝闷酒,突然有人提到沈岁年。
“秦总,你的小金丝雀今天结婚,你没去?”
当天晚上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和他们打了一架,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说我忘不了旧情人,旧情人结婚,我哭红了眼。
她刚结婚,我不想让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到她,派人去处理,可她压根就不在乎,大半夜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秦也,你幼不幼稚?
这一刻我便明白,对于她来说,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困扰。
我看着眼前走远的小孩,我由衷地笑了笑。
错了就是错了,人有犯错的理由,别人也有不原谅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