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林文源所料那般,傍晚的时候宫里又来人了,传召陆晚晚进宫面圣。
等到了宫里她才发现,在场的不只是永庆帝,还有各部尚书和太医署的太医们,秦晖,也在场。
“陆淑人,上次丞相的天花就是你治好的,没错吧?”
几乎是在陆晚晚还没站稳时,已经有人率先发问。
她身形一滞,朝那人看去,但很遗憾,那是个陌生的人。
秦晖认得,这人礼部主事赵祥,前阵子要不是因为他,早就能把陆晚晚救出来了。
“这就要问太医署了,病是太医们确诊的,最后也是太医们复诊后确认病好……从头到尾,我都不曾说过什么。”
陆晚晚神情严肃,面上没有半点笑意。
城外聚集着上千感染天花的百姓,他们都是冲着救命来的,一旦他们知道天花之事不过是个笑话,恐怕会引起暴乱。
永庆帝当然也深知这一点,他环顾四周,第一次生出无力感:“晚晚,你可有把握?”
“没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陆淑人这是什么意思?事关天下百姓,你居然说毫无把握?”
“为什么当初林丞相能被救回来?难不成在陆淑人眼中,百姓的性命就不值得救吗?”
“身为一个大夫,怎能如此……”
听到这里,秦晖面色阴沉,当即沉声道:“诸位如此忠心为国、情牵百姓,何不亲自上阵?”
护妻呢?
在场的人除了柳盛之外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只是隐藏的十分好。
柳盛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文源,给了个眼神:不能说。
林文源一愣,双拳紧握,心道:若说出来我当时得的不是天花,晚晚就不必被为难了,为什么柳大人不让我说?
可等他再看过去,柳盛已经在和秦晖低声说着什么了,根本就不看他。
“这林丞相还是太年轻了,不知其中利害。”柳盛低声道。
秦晖没有反应,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远处低着头的女子。
“别看了,想想办法吧,这是有人早就布好局要置她于死地了!”
喧闹的人群中,所有人都在和交好的人激烈的讨论着什么,而陆晚晚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了,她一个人站在大殿的左侧,身前没几步是永庆帝,右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纵使里面有她的夫君,又和她一个人面对有什么区别呢?
正想着,眼角余光瞧见有片青色衣角闪过,下意识看去,林文源已经跪在了永庆帝面前。
“皇上……”
永庆帝摆摆手,不让林文源说话,转而看向陆晚晚:“没有把握,是什么意思?”
语气平淡,不喜不悲。
陆晚晚斟酌了一下,冷静的回答:“回皇上的话,臣妇没把握能救下所有人。”
“什么?”
“就是能救人了?”
“那还等什么啊!”
“陆淑人怕是吓糊涂了吧?这可是天花!”
永庆帝深深的看了陆晚晚一眼,再次发问:“那你有把握救下几成的人?”
“天花凶险,自古就夺走无数性命……”
“朕知道,你直说。”
陆晚晚沉默一瞬,抬起头时眼中有着坚定的神色:“没见到百姓们,臣妇没有丝毫把握,但臣妇愿意试一试!总不能看着百姓们枉死!”
“好!”永庆帝猛的拍了一下龙椅:“就凭你这句话!哪怕救不了百姓们,朕也赦你无罪!”
一锤定音,郊外的永宁寺被清空,感染了天花的百姓们都被接过去,外面有玉麟卫和锦衣卫把守,防止有人随意进出。
定下来这件事,永庆帝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晚晚,你挑几个太医随你一同前去吧,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双目对视,陆晚晚瞬间读懂了永庆帝都意思。
这是在对她示好!让她带上那几个当初说林文源得天花的太医!
尽管不忍心,但想到那几个太医是想害死林文源,陆晚晚不再犹豫,当即谢恩:“谢主隆恩,臣妇对太医们不了解,不如就选上次为我哥哥确诊的太医们吧!他们接触过天花,心里有所准备。”
此话一出,太医署的太医们瞬间慌乱起来,然而不等他们开口,永庆帝已经答应了。
“即刻启程!”
……
出宫时,有人拦住了轿子。
透过薄薄的轻纱,陆晚晚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却一片冰冷:“宣威将军要阻止臣妇去救人吗?”
“晚晚。”
短短两个字,包含了无数情绪,有委屈、悔恨、懊恼和愤怒。
你有什么好愤怒的?该愤怒的人是我!
陆晚晚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秦晖眼神复杂的看着轻纱后的模糊人影,终究什么都没再说,闪身让到一旁,轿子重新动了起来,不多时就消失在宫门处。
出了宫门,换乘自己的马车,即将上马车时又有人跑过来阻拦,这次是林文源。
“晚晚,我已经向皇上请命随你一同前去了,可皇上不准……你……”林文源眼中写满担忧,双手无措的搭在身侧,若不是周围有人,他已经拉住陆晚晚了。
陆晚晚笑了笑:“哥哥何必担忧?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可你说没把握!”
闻言,陆晚晚笑的更灿烂了:“当着众人的面,肯定不能夸下海口,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把握,如此一来,哪怕我只能救下一人,也是令人振奋的。”
林文源眉头紧锁,即使听到这些话也没有放松,仍追问:“那你呢?如果你染上了呢?”
“不会是我,这是我给你的保证。”
“好。”
出宫的人越来越多了,为避嫌,林文源让开路,陆晚晚上了马车离开。
此时,秦晖和柳盛也随着众人出来了,林文源冷哼一声撇了秦晖一眼,拂袖离开。
“你这大舅哥可是被气坏了,不上去劝劝?”柳盛说完,见秦晖没反应,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不是我说你,据我所知,林丞相自从知道这事就开始筹谋,连王爷好像也……这么你身为夫君的还没外人做的多?”
“你又知道什么?”秦晖淡淡的说道,下意识握紧双拳,掩盖住掌心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