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尖叫着推开我哥就想往门外跑。
太可怕了,我哥怎么比我嫂子还可怕。
我要找我爸,找我妈,我再也不要在这里了!
我心慌成了一片麻,可我哥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接着,他挥起剪刀就划破了自己的胳膊,嘴里却还是傻兮兮的喊着,“新娘子,新娘子。”
窗外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声,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是刚才的声音,好耳熟。
我朝窗外看去,透着月光,一个灰蒙蒙的像是脑袋似的影子,正若隐若现。
是嫂子,一定是嫂子回来了!
强烈的恐惧,使我的牙齿都打起了颤。
更别提此时那个和嫂子模样如出一辙的纸人,也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它的脸色白的可怕,偏偏还打上了艳红色的腮红。
眼角的黑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极致的恐惧感,让我差点晕过去。
我哥却一把将我推到身后的板凳上,抱着受伤的胳膊,哭唧唧的跑出了房间。
等我再反应过来时,破旧的木门大开,院子里除了麦秸垛和几把杂货之外,就只有零散的凄凉月光。
仿佛刚才窗户上的影子,都是我的错觉。
我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回来。
我妈在隔壁房间大声叫骂着什么。
应该是在骂我,可能以为是我用剪刀划破了我哥的胳膊。
反正我哥才是她的心中宝,我就是她的心中草。
我关上木门,插上木闩。
浑身无力的躺在土炕上,没想到第一夜竟然就这样度过了。
我心里十分庆幸,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睡梦中,一个冰冷的物体压在我身上,我差点喘不过来气。
迷迷糊糊睁开眼。
和一个苍白诡异的脸对了个正着。
4
它没有鼻吸,好像也没有重量。
乌黑圆滚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
尽管躺在床上,可我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不能动,我千万不能动。
纸人看我一动不动,用鼻子在我脸侧嗅来嗅去。
虽然它没有鼻子,可仔细看,它的嘴巴上方却有两个小小的黑洞。
忽然,纸人在我肩膀旁停了下来。
我心跳如擂,紧张的不得了。
不知道它到底要干嘛。
却看它伸出手对准我的肩膀就是一拍。
说来奇怪,我立马觉得自己卸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
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连纸人什么时候跳下床的我都不知道。
不行,我不能睡。
我对准自己的大腿使劲一拧,就用视线去寻找刚才的纸人。
纸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抿嘴一笑。
双手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掐了上去。
因为用力过猛,它周身的纸都变得皱皱巴巴。
我看的一头雾水。
不知道这个纸人要搞什么名堂。
可隔壁屋却兵荒马乱的响了起来。
有我爸的痛哼声,我妈的咒骂声,和我哥的呻吟声。
与此同时,纸人好像收到了不知名的外力干扰。
它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可它却依然在加大力气去掐自己的脖子。
直到它的脖子传来“呲啦”一声,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整个呈现出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诡异弧度。
“啪嗒”一声,纸人的脑袋掉了。
5
纸人一动也不动了。
我妈凄厉的哭叫声伴随着天色,同步而至。
我看了一眼窗外,原来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隔壁邻居家也响起了明亮的鸡鸣声。
我跳下炕,稳了稳有些摇晃的身形,就跑去了我妈屋里。
听她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
呕……
我扶着土墙不断的呕吐。
实在是我爸死的太惨了。
他的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九十度,和刚才的纸人造型简直一模一样。
我爸双目圆瞪,脑袋在脖子上一摇一晃,别提多可怕了。
看了一眼,我捂着嘴忍不住又要吐。
“吐吐吐,还不赶紧去叫你六叔!”
我妈斥责完我,捂着脸痛哭流涕,“老王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王!”
我也不敢顶嘴,眼泪顺着我捂着嘴的指缝进到我嘴里,一片苦涩。
我跌跌撞撞的就去找六叔。
我爸,没想到我爸竟然死的这么惨。
看我这眼泪汪汪的样子,六叔也意识到出事了,随手披上个衣裳就往我家赶。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我爸的头,已经落到了地上。
我看到这幅样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啪哒哒的往下落。
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也可能是我爸的死对我的刺激太大。
我的头一阵阵的发懵,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透着股疲倦。
正想着,就听六叔叹了口气,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张口问我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隐去了我哥搂着我肩膀喊新娘子那段,别的我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六叔和我妈去我屋里一看,我爸的死法竟然和纸人的死法一样。
六叔眉头一皱,就将我妈叫到了院子里,我轻手轻脚的附耳在门边。
“今天晚上,你听着点囡囡那屋的声音,看她到底有没有骗人。 ”
“ 我总觉得这事,有古怪。”
6
我咬住了下嘴唇,满是受伤。
明明我都实话实说了的,他们竟然还不相信。
我妈一听,声音立马拔高了八度,“ 原来是这个死丫头骗我,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她!”
六叔呵斥了我妈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黑夜如约而至。
这次我妈特意将我哥留在了她屋里,我一个人需要应付着我嫂子。
房间里的纸人身躯站的笔直,头颅却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与身躯一分为二。
有些瘆人。
我躺在土炕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爸昨夜的死状。
夜渐渐深了,一阵阴风钻了进来,蜡烛摇曳两下后屋内陷入了黑暗。
连细微的摩擦声都听的格外真切,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眯眼看向了纸人,原本躺在地上的纸头颅竟然不翼而飞!
伴随着咯吱作响的骨节声,头颅与身体再次合二为一。
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才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只见纸人僵硬的将左手放在右臂上,用力一劈,完整的右臂应声而断。
纸张缓缓落在地上。
隔壁的房间再次传来了一阵骚动。
纸人将左臂放在了自己嘴边,黑夜使我的耳朵更加敏锐。
既像是野兽的撕肉声,又像是纸张破碎的撕拉声,听的我头皮发麻。
只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像是打摆子似的不断的颤栗。
隔壁我妈的呜咽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可我不敢动,也不敢想。
满脑子都是祈求着纸人赶快走。
偏偏事与愿违。
7
我听到了嘶嘶的拖地声,轻飘飘的,一步步向我靠近。
精神的不断紧绷,让我早就满头大汗。
我再也受不了了,从床上跳起来就想跑出房间。
反正六叔也没说不让我出屋,只要我跑的够快,天亮了,总会没事的。
我心里安慰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就摸到了木栓。
我心里一喜,拉一下,再拉一下,这房门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本该有纸人的位置上,纸人也不知所踪。
我瞬间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缓足了劲,我扶着木门站了起来,一回头。
轻飘飘的纸人,却在我身后一直默默的看着我。
看我回头,嘴唇抿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眼角的黑痣都随着笑容颤抖着。
我怕急了,浑身的汗毛不可控的炸了起来,我却连想尖叫出声都做不到。
整个人像是失声了一样。
纸人的右臂此时空落落的,左臂由上臂开始满是交错的齿痕,小臂与手掌同样不复存在。
地上零星的还有着几片白色的纸屑。
纸人飘向了我的肩膀处,我感到一股按压感让我浑身无力。
下一秒,我就晕了过去。
8
我被木门的拍响声惊醒,村里的鸡叫声此起彼伏。
“囡囡,快点出来,你妈出事了!”
我应了一声,扶着头艰难的推开了门。
全身的骨节都像是拼接上的一样,只要轻轻一动就又酸又痛。
还浑身发软。
可我此时也顾不上我自己了,大步跟在六叔身后赶到了我妈的房间。
我妈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摊鲜红的血迹。
她瞪着双眼,嘴角有着一些血丝与不知名的皮肉。
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她的右边胳膊孤零零的被扔在一旁,左边胳膊上的半截衣物早已被血浸透。
我打了个冷颤。
我妈的死法,和纸人又一次一模一样。
那今天就是第三晚了,纸人又想让谁死?
六叔一脸悲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想到绝命红煞竟然这么厉害。
一夜之间,我就变成了孤儿,以后就要和我的傻哥哥相依为命。
我悲从心来,哭的稀里哗啦的。
虽然我知道我并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可是好歹他们也给了我一口吃的。
六叔叫来村民,帮忙把我妈抬走,又给备了灵堂。
六叔安慰我几句,就问我后山上的仓库钥匙在哪,我很感激六叔,忙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拿。
钥匙递给六叔后,六叔开心的连喊了三声好,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我心里纳闷,仓库里都是一些工具和小麦秸秆之类的,怎么六叔能那么开心。
我头昏昏沉沉的,想去灵堂给我妈点一柱香,最后再看她一眼。
棺材大开,因为死的急,村民也就简单的给我妈整理了一下衣物,就放在了灵堂。
看着上衣皱皱巴巴,我下意识就想去整理,却摸到了一个红色的锦囊。
这个锦囊,我心中一紧,就去摸自己内衣里的护身符,却空空如也。
我的护身符竟然被我妈给偷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妈居然还是出了事。
我将护身符轻轻拍拍,又放回了自己的内衣里。
9
“青天白日谁作祟,是人是怪看不清。”
“老夫平生不信怪,见此怪事欲呕吐。”
门外响着一道打油诗,念罢了,我们院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是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浑身的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一个大木葫芦系在腰间。
看我出来,叫花子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长胡子,“小姑娘,我能否讨碗水喝?”
我应允,跑去端来了一碗水递给了他。
叫花子咕噜咕噜喝完,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姑娘,你这一碗水,我不白喝,你解我渴,我救你命。”
说着叫花子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玉佩有大拇指般大小,入手即凉,上面刻有驱邪二字。
“这个玉佩你放好,今天能保你姓名无虞,可拿了它,其他的护身符就不要用了。”
我掏出了我的护身符,“叔,这个是我六叔给我的,说能护我性命。”
叫花子将护身符放在鼻尖轻嗅。
“这个护身符毛用没有,也就骗骗你这种傻子!”
“而且说什么护身,呸,明明是献祭还差不多。”
说罢,随手一扔,红色的锦囊被丢进了草丛中。
“小姑娘,我就说到这,信不信随你咯。 ”
眼看叫花子大叔转身就要走,“大叔,什么叫献祭符啊?”
叫花子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阴还阳,阳去阴,移花接木,偷梁换柱,小姑娘,可不要轻易相信人啊!”
说罢,就晃悠悠的离开了。
10
我心中泛起了一阵凉意。
谁想让我去死?总不会是六叔吧。
我是被我爸妈捡来的,因为是女孩儿所以一直都不受爸妈待见,六叔看我可怜,还给过我糖吃。
前两天,爸妈想把我卖到隔壁村嫁人,好换三万块钱彩礼,也是六叔帮我拦住了我爸妈。
说我年龄还小,完全可以再等等。
可是我们同村的翠花,比我还小了两岁都被卖到隔壁村当媳妇去了。
听说刚嫁过去没一个月,就被打断了腿。
所以,我打心眼里感谢六叔。
我止住了回院的脚步,好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刚才被叫花子,扔进草丛的红色锦囊。
我打开锦囊一看,是一张暗黄色的符纸,上面不知道是用什么红色的颜料,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字,祭。
旁边还画有复杂的符文。
叫花子说的竟然是真的!
没有时间给我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六叔在我背后叫出了我的名字。
“囡囡,你在这里干嘛?马上就要天黑了,快回家。”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六叔的眼神竟然这么凶狠。
我下意识将锦囊藏在了身后,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我说自己丢了个小猪发绳,所以过来找找,六叔却一步步向我走来。
11
问我身后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我连连摇头。
眼看六叔离我越来越近,我十分紧张,打算把锦囊再抛出去。
六叔的儿子却离得老远大喊了一声爸,趁着六叔回头的时候,我飞快的扔掉了锦囊。
六叔的儿子铁子,一路小跑跑过来,在六叔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
六叔就皮笑肉不笑的招呼我进院,说有事跟我说。
六叔在前,我在后,身后跟着铁子。
我感觉怪怪的。
“六叔,你找我什么事?”话音未落,我就被铁子拿出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麻绳,反手给绑了起来。
“铁子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快松开我!”
铁子不仅将我的手腕打了个死结,甚至连脚腕也给牢牢的捆了起来。
六叔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脸上,说我在他面前耍花招,竟然骗他有仓库的钥匙。
可是却根本打不开仓库,问我钥匙到底在哪。
我摇摇头,说自己真的不清楚,还以为那把就是仓库的钥匙。
六叔冲铁子一示意,就自己坐在了大堂抽 起了旱烟。
铁子冲我啪啪就是两巴掌,直打得我眼冒金星,这两天以来本身就有些晕眩。
现在更是头晕脑胀,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气。
“我劝你实在点,早说早解脱。”铁子说着从木桌上拿到了一把剪刀。
剪刀对准了我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刺进我的胸膛了。
可尖锐的痛意早就从心口处蔓延开来。
六叔在吞云吐雾中催了一句,快一点,快亥时了。
铁子一犯狠,挥起剪刀就要往我心里刺,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尖叫出声。
12
却听到我哥大喊着新娘子,新娘子,推门而入。
因为跑的太急,还被门阶给绊了个踉跄。
六叔暗骂了一句,就要带铁子离开,说马上亥时了,在这里实在危险。
不行就在想其他办法,先走再说。
可铁子却不信这个邪,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摸索索的掏出了一支口香糖。
就要递给我哥,问他想不想吃,我哥不断的点头,十分垂涎的样子。
铁子淳淳擅诱,说只要他说出钥匙放在哪里,他就能给我哥一个口香糖。
我说六叔,我哥是个傻子,他能知道什么。
铁子冷哼一声,就冲你哥是个儿子,他懂得肯定比你多。
说话间,我哥嘴里却不停的嘟囔着钥匙,然后连忙跑进房间拿出了一把灰黑色的钥匙,塞进了铁子手里。
看着手中的这一把钥匙,六叔六叔和铁子兴奋极了。
眼看亥时马上就到,将钥匙往怀里一揣,就跑出了院子。
我哥看我一动也不动,嘴里一直喊着新娘子,新娘子。
看着我手上的束缚,我让我哥帮我捡起剪刀,塞进我手里。
等我终于自由了以后,才发现我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且在我的眼神扫过了那个和嫂子一模一样的纸人时,却发现它眼角的黑痣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眉毛处有一块黑褐色像是熏染物一样的物体。
我用手去擦拭,却只摸得到滑腻的纸张在我手中的触感。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胎记。
而这个胎记,我脸上却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13
我掏出叫花子送我的玉佩放在手中摩挲,希望这个玉佩真的可以保佑我平安无事。
毕竟是牵涉到我生死攸关的大事,我蜷缩在床角背着墙,一眼也不敢眨的看着那个诡异的纸人。
自从嫂子去世以后,这两天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而且这两天总是精神恍惚,即便我再三叮嘱自己一定不能睡,可我的眼皮还是打起了架。
呼呼的冷风吹的我打了个冷颤,连带着木桌上的蜡烛都被吹灭了。
四周一片黑暗。
我迅速的清醒过来,“次啦次啦”的脚步声在整个房间徘徊。
纸人僵硬的在房间中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却没有一点要来我这边的意思。
偶尔,还能听到纸人在用力的吸气声,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我想到了那天纸人附在我肩膀处,看到的类似于鼻孔一样的黑点。
难道,纸人是在用气息来分辨我们?
所以叫花子,才会用鼻子去闻护身符。
它四处遍找我的踪迹,甚至最后都加快了速度,一圈一圈的在房内转着圆圈。
我心中庆幸。
还好我相信了叫花子的话,我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玉佩。
可是午夜的冷风不断的从木窗中外屋内钻,我冷的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
又飞快的捂住了嘴巴,心也跟着这个喷嚏提了起来。
我再定睛一看,纸人不见了踪影。
而我头顶的发丝正在微微浮动。
我下意识伸手一摸,与一个冰冷的滑腻物摸了个正着。
发出清脆的触碰声。
我心中一紧,一骨碌翻身跳下了床。
纸人正悄无声息的,在我的头顶上方悬空飘着。
14
它的右手还保留着高高举起的姿势。
如果我再晚下床一秒,我一点也不怀疑它会爆头。
纸人看我动,它也动。
它的手臂不断的挥舞,一直在我的头顶上方徘徊着。
不仅如此,它还试图从反方向向我飘来。
乌黑透亮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我,一动也不动。
我被它追的气喘吁吁。
我捂着脑袋就跑去开门,可木门又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我暗骂一声。
大叫着我哥的名字,可外面依然毫无动静。
惨白的月光照应着纸人诡异的脸,看到它脸上的胎记,我就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样。
看它终于悬在空中,没有再动。
我总算是喘了口气,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
我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休息,纸人却趁我不备,再次飞速的朝我扑来。
手臂奋力的对准了我的头顶就要拍上去,力气巨大让我浑身一重。
我在想捂住头,已经是来不及了。
我心中暗道完了,却听头顶一阵“咔嚓”的破碎声,和一股燃烧的火焰味道。
纸人闷哼一声,手掌带着青白色的烟雾。
紧接着,就再也不动弹了。
叫花子给的那块玉佩掉落在了我的脚下,玉佩上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整个将玉佩一分为二。
我急忙拿起玉佩,轻轻擦拭了一番,心里对叫花子涌出了无尽的感激。
要不是这枚玉佩帮我挡住了头顶纸人的那一下,可能我现在都已经没命了。
光是想想我爸妈的死状,我都心头发麻。
就是不知道,我哥为什么总是要锁我房间的门。
我气的要命,想着明天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
可次日,我问到这个事,我哥却一直摆手,说不是他,是六,六叔……
15
我没放在心上,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竟然和一个傻子说这么多。
六叔一脸喜气洋洋的将我们院的大门踹开,身后还跟着眉开眼笑的铁子。
却在看到我的时候一脸震惊的大喊了一声,“你怎么没死?”
我不明所以,问六叔今天来是要干嘛,既然我已经躲过了嫂子的绝命红煞,没什么事需要再和他说的了。
想到他竟然让铁子绑我,我就生出一股火气,说话间,也带着一丝不客气。
六叔哈哈大笑,一屁股坐上了长条凳,掏出了旱烟。
说既然你迟早要死,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我也是刚知道。
我们村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拐卖村,村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出山。
可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们不得不走出大山,进入城市。
看到外面有那么多的漂亮女人,他们就动了想要带回去做媳妇的心思。
还能把女人和儿童卖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好换来一些钱。
而第一个找到这个赚钱方法的人,就是我爸。
他带动了村民有规模的做起了这种生意,甚至我,也是他们拐卖来的。
只不过因为胎记太丑,卖不上价,就留下来让我先做做苦力。
怪不得,村里时不时的就会多出来几个漂亮的新媳妇。
我猛的想到了我嫂子。
六叔说我嫂子是我爸特意买回来给我哥当媳妇的,可是想到他儿子是个傻子。
当天晚上闹洞房前,他就悄悄的潜进了新房。
却没想嫂子药劲刚过,看到我爸就开始奋力抵抗。
我爸心虚,怕惊动别人,心里一急就把她给掐死了。
为了挡住脖子上的印记,他将我嫂子挂上了房梁,作出了上吊自杀的假象。
怪不得,那天我刚从喜房出来就看到了我爸,我还说我爸怎么反应这么迅速。
所以第一个嫂子要找的人,就是我爸。
16
而我妈,就是那个骗我嫂子回村的人。
我妈让我嫂子帮她换点零钱,走到人少的时候,趁她不备,将带有药物的毛巾,捂住我嫂子的口鼻。
所以第二个死的人,就是她。
我愤怒极了,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你明明知道我嫂子是回来报仇,你为什么不救救我爸妈。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太不是人了!
六叔在吞云吐雾中说,我肯定要让你们死,你们不死,我怎么能当村长?
等我当上了村长,我想要哪个女人当老婆都是我说的算。
我还能给我儿子铁子,好好找个媳妇。
所以,你们一定要去死!
那把后山上的钥匙,就是装女人孩子的仓库,全村人骗来的人都在后山。
这下,我发财了,哈哈。
我摇摇头,看着六叔癫狂的模样,觉得他真是疯了。
也对,整个村的人竟然都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他本身也不是正常人!
只不过他也纳闷,明明将我的房间都锁上了,也给了我献祭符可以让我嫂子闻到我身上的气味。
可我怎么还没有死?
不过我不死也够呛,人身上有三盏火,左肩,有肩,头顶各三盏。
现在我肩膀上的两盏都已经灭了,只要被人摸到头顶,我必死无疑。
听到六叔这么说,我难过的要死,没想到我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这么快要死了。
我骂六叔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六叔收起了旱烟,双手放后腰一背,甚至哼起了音乐,铁子,好好送囡囡上路。
说完,铁子就一脸阴险的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剪刀。
铁子举起剪刀就向我扑来,“上次我剪刀没刺进去,这次,我一定让你死!”
17
我怕极了,尖叫出声,就往身后退,铁子一把拉着我的胳膊猛的一拽。
惯性使我向后一仰,铁子的剪刀已经近在咫尺。
电光石火间,我哥跑过来,将铁子一个反手背在了身后,铁子痛苦的叫着疼,手中的剪刀落在了地上。
别说铁子愣了,就连我也呆了,这还是我那个傻子大哥吗?
我哥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利索的就将铁子制服,反手扔在了地上。
原本圆滚滚呆萌的脸上,此时满是严肃。
趁着六叔大骂着我哥,朝我哥扑过去扶铁子的时候。
我哥又一个锁喉将六叔也给控制了起来,从身后还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铐。
六叔张嘴就想骂,我哥掏出一本警官证,亮在了六叔眼前。
“我叫唐恒,警员编号16570,你们所有的犯罪证据都已经被我录了下来,也解救了后山上那些无辜的人们。”
“十五年了,我终于把你们这些毒瘤给挖了出来!”
与唐恒的兴高采烈不同,六叔则不可置信的骂着唐恒放屁。
说唐恒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会是个警察。
唐恒解释,早在我哥小学逃课的那一天,原来的唐恒就从后山上摔了下去。
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为了调查清楚我们村庄里的秘密,唐恒早就准备潜伏进来。
刚好他与我哥容貌年龄也类似,于是就被警局派来当内应,毕竟谁会对一个傻子有防备?
而他就顺理成章的,大智若愚了这么多年。
所以在后山找到我哥时,他身边的衣服碎片也有了解释。
六叔和铁子开始不断的低声求饶,让唐恒放过他们,他们有钱,给多少钱都行,只要能让他们走。
18
可回应他们的是若有似无的警笛声。
六叔他们被带走的时候,唐恒给我留下了他的电话,说他一直想有个妹妹。
让我以后有事都可以联系他。
看着驶远的警车,我不由得觉得家里冷清的可怕。
“小姑娘,昨夜没事吧?”
我一回头,叫花子正摇摇晃晃的摇着自己的葫芦。
出于感谢,我邀请叫花子进来家里坐。
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叫花子。
只不过,我一脸愧疚的将玉佩递给了叫花子,说玉佩出现了裂痕,还能修补不能,到时候我把钱赔给他。
叫花子伸手将玉佩接过,没有当一回事,说没关系,人可比这活物重要多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就留叫花子在家里吃饭。
反正现在家里也就我一个人,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吃饭时,我问起叫花子看起来年轻不大怎么就无家可归了。
叫花子举着筷子的手一顿,说她的女儿丢了,自从女儿丢了以后,他和妻子寻找了三年,都一无所获。
最后他的妻子受不了了,两人离了婚,只有他一人走遍了大江南北,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
他将希望开始寄托在玄学上,甚至特意去学了一些占卜问卦的方法。
他学到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占卜寻找他女儿的踪迹。
得到的结果却是,他的女儿早已经不在人世。
他的师傅看他难过,就赠予了他这枚护身玉佩。
我不由得心疼起了叫花子的遭遇,称自己是被拐卖来的。
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更没有人会来找我。
叫花子安慰我两句,就让我带他去看看那个纸人。
19
看我纳闷,叫花子称是为了帮我检查一下纸人里是否还有脏东西,毕竟要护我周全。
我不疑有他,将叫花子带去了房间,纸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手掌上还有一个黑色的破洞。
叫花子摸了两把胡子笑眯眯的说没事了,纸人不足为惧,现在安全了。
只用把纸人烧掉,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说着就让我把纸人抱去院里,我点头。
双手刚环住 纸人的身体,叫花子就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正要说点什么,叫花子就恶狠狠的拍向了我的头顶。
我一泄力,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想问为什么。
叫花子却从我的头顶上,抽出了一条灰白色的物体,不仅有五官,连胎记都清晰可见。
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一样,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
叫花子小心翼翼的将木葫芦打开,从里面扯出了一条和我一样的灰白色状物。
从我的头顶慢慢的推了进去,嘴里说着,“女儿,你终于能活过来了女儿!”
说着还抹了两把自己眼角的眼泪。
很快,躺在地上的“我”醒了,一看到叫花子一把就拥住了他,大喊着爸。
我在旁边急的要命,嘴里骂着叫花子不要脸,竟然杀我。
不管我说什么,叫花子都无动于衷。
终于,叫花子爱怜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出去准备一个大盆。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
看我上蹿下跳的样子,叫花子将我一抓就塞进了纸人的脑袋里。
下一秒,我就感觉到自己被装入了一个冰凉又轻飘的身体里。
20
叫花子恶狠狠的瞪着我。
“要不是我给你的玉佩,你昨天晚上就变成纸人,你嫂子就变成你了。”
“要让你嫂子活,还不如成全我和我闺女。”
“以后,囡囡就是我女儿,你不是想报答我吗,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我想张口骂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想移动身体逃跑,身体却根本不受我操控。
此时叫花子的女儿在院外叫着,火盆已经找好了。
叫花子应了一声,将我夹在他的胳膊间就给拎了出去。
求求你,不要烧我,我不想死。
可我内心的祈求叫花子根本没听见,随手就将我扔进了火盆。
火焰瞬间将我吞噬。
四肢百骸都是滚烫与炙热,疼的我想满地打滚。
可我就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叫花子搂着他的女儿,头也不回的往院外走。
叫花子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问她渴不渴,想吃什么水果。
女孩子都摇了摇头,只是亲昵的搂住了叫花子的肩膀。
然后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脖颈。
叫花子伸手就去帮忙,说小的时候都是他给女儿抓背的。
却在扒开衣服后领时,猛的一愣,飞也似的朝火盆扑来,嘴里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囡囡。
此时的我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腰腹部靠上的身体。
尽管这样,叫花子也不放弃,一桶水一桶水的往我身上泼。
我恨从心声,趁火苗还没完全熄灭,顺着风势就扑向了叫花子,火势瞬间蔓延到了我们的全身。
叫花子惨叫出声,让他女儿快打桶水来,可他的女儿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只顾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叫花子痛的躺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将我死死的护在怀里,说着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我只知道,要死,大家就一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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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子没有呼吸了。
甚至全身都是焦黑状。
我也被烧的只剩下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还剩下我的一只眼睛。
叫花子的女儿走了过来,与我对视,邪魅一笑,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 你知道他为什么又要回来救你吗?”
“因为他女儿的后脖颈,有他亲自给他女儿刻的小猪纹身。 ”
“ 这个纹身,我没有。”
可是我有啊!
因为我是属猪的,所以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猪。
我爸妈那时候看我那么喜欢小猪,不仅将我所有吃喝用的东西,都买成小猪的装饰。
甚至我爸还特意去学了刻纹身,在我的后脖颈纹了一只可爱的小猪仔。
说这样,他从身后都能一眼将我看到。
看我反应了过来,叫花子的女儿站起身就要离开。
随即猛的回头说, 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和我真是很有缘分。
原本,你应该叫我嫂子。
我心头一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轻快的脚步伴随着欢快的歌声,无一不在表达着她此时的心情。
我想再看一眼叫花子,却不知从哪冒出了一股风。
我的身体随着风,不受控制的越飘越远,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