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亭里,歌女弹唱,小厮烹茶,琴音优美,茶味清香,白汽氤氲。
杜知府哈哈大笑:“听说李郡守哄得龙颜大悦,恐怕他要高兴坏了,这次他又欠你一个人情。”
姜衡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淡地说:“他欠我的人情可还不起。”
杜知府摸摸两撇小胡子,酸溜溜的说:“真羡慕李郡守啊,什么都不用做,有你暗地里扶持,一路高升。”
以前职位在他下面的小县令,如今职位比他还要高,以后他见到李郡守还得低头行礼呢,怎能不酸?
姜衡衍失笑:“您偏安一偶之地,倘若您想,京城怎没有您大展拳脚的地方?”
这位知府大人,就是当初光临青山书院图书室三层,院长大人的朋友,姜舒成就是偷了他的十万两银票栽赃给姜衡衍,结果却被姜衡衍联合知府演了姜舒成一把。那日两人聊起古书籍甚是投缘,奠定下了友谊,之后偶有通信。
杜双此人极有才华,很是任性,做事全随心意。
他以前是京城的大官,皇帝很器重他,大官当的好好的,他自己非要辞职不干,要回老家当知府。皇帝给了他好几次机会,明着训斥,暗着挽留,可是抵不过人家铁了心的要走,于是皇帝只好松口,杜双便跑回来当知府了。
他还很会享受,这温泉山庄大概是时谷郡最好的居住场所了,杜双刚回到时谷郡就大兴工程建造了这座温泉山庄。昭雅公主和驸马来时,也是下榻在这里,可见其精致优美。
杜双好奇的问:“李郡守资质平平,你把他扶持到这个位置,不怕他当了郡守以后,忽然膨胀,反过来跟你拿乔?”
姜衡衍垂眸看着棋盘,思考片刻下一步该怎么走,才答:“我能把他捧起来,也能把他摔下去。”
声音虽然平淡,口气却十分的狂妄。
杜双“啧”了一声,“你你你,我记得你过了年儿才十六岁吧?不好好读书,竟然想操控堂堂一郡之首?”
“不是操控。”姜衡衍落下一子把他的路堵死,“奈何李郡守有事愿意找我商量。”
杜双一看,自己又要输了,干脆推了棋盘耍赖:“不玩了不玩了,你总是故意跟我打岔,引开我的注意力。”
“你这棋品……”姜衡衍无语,“跟吴大叔的酒品一样不好。”
提起吴振诚,杜双又来了兴趣:“你打小跟着他学习学问和医理知识,为何不称呼他为师父?他这样待你,应该够格当你师父了吧?”
姜衡衍摇头:“我想的,以前我爹娘也极力赞成,可是吴大叔不让,他说他不配,还说我将来我会有更厉害的师父。”
杜双眼珠子一转:“那你想不想拜你们院长为师?我可以帮你做说客。”
姜衡衍哭笑不得:“院长也不收我……”
杜双愣了愣,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拜师那日没看黄历?让你家的给你算算。”
倾城用建木藤条拴着湿漉漉的萧守儿,从远处飞过来,“谁要算什么?”她看向杜双,“杜知府要算卦吗?便宜算你,三百两。”
“太贵,没钱,不算。”杜双连连摆手,拿布帕盖在萧守儿头上一顿揉搓,“你怎么跟拴狗似的,这可是堂堂昭雅公主府的独苗儿。”
倾城见他狗腿儿的伺候萧守儿,撇撇嘴:“他跟你家的金毛犬玩疯了,比着往河里扎,不拴着根本看不住。”
杜双不禁感慨:“昭雅公主和驸马来的时候,小公子奄奄一息,那会儿眼瞧着快不行了,现在看看,活蹦乱跳,胖乎乎的。”
萧守儿不耐烦的掀开他的手。
倾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你们两个说完事没?商量完我们就走了。”
杜双:“哎哎?这才刚到,茶还没喝呢,怎么就要走?”
倾城把空杯子往前递了递:“这不喝了吗?”
杜双:“……”
姜衡衍笑:“家里尚有病人需要照顾,那此事就拜托知府大人了,告辞。”
杜双严肃点头:“子渊,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帮你调查。”
倾城放出天戟,一手揽住姜衡衍的腰,一手牵着建木藤条,腾空而起。
杜双遥遥望着消失在天际的一小点黑影,满眼羡慕:“真乃高人也。”
半空中,已经完全掌握御剑飞行之术的倾城略有些小得意:“出来时连嫂正准备做晚膳,你们信不信,咱们现在回去,正好赶上家里开饭。”
姜衡衍和萧守儿异口同声:“不信。”
倾城默默加快速度:“哼,要不要打赌?输的人绕宅子跑三十圈!”
姜衡衍和萧守儿把头摇成拨浪鼓。
倾城看向姜衡衍,这家伙刚刚放学连夫子布置的作业还没做,就急着来找知府,“你找杜双有什么事?”
姜衡衍内敛的黑眸幽深:“到家和你说。”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冷偃川和药童刚在饭厅坐下来,准备享受美食。
吴长生还不能下榻,而且只能吃流食,他的饮食由杏花专门负责。
药童屁股刚坐下来,就见天上有什么东西咣的落在门前,吓的站了起来,看清来人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们三个,是闻着味回来的吗?”
倾城眼珠落到姜衡衍身上,眉毛一挑:“我说什么来着?”
姜衡衍看着她宠溺的笑:“是,我输了。”
三个人在饭桌坐下,药童主动为他们盛了饭,倾城很防备:“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药童略有些尴尬:“白吃白住,总要做点什么。”
倾城视线落到萧守儿身上:“看看人家的觉悟。”
萧守儿咬着鸡腿:“师父,我也劈柴的好吗?”
倾城给冷偃川夹菜:“冷大哥,你多吃点,补补身体,伤好的快。”
冷偃川视线落到碗里,她夹的恰好都是他爱吃的菜,不知是巧合还是她用了心默默记下了他的喜好,如果是后者……
他不敢多想了,垂着眼帘轻轻说:“好。”
姜衡衍脸色微沉,捏紧了筷子,慢条斯理的给冷偃川夹了些菜。
冷偃川看了看,都是他不爱吃,平时连碰都不碰的。
姜衡衍笑的纯良无害:“不要挑食,对恢复伤势不利。”
冷偃川无奈:“好。”
“融洽”的用完晚餐,徐乐燕把餐盘撤下去以后,姜衡衍这才说起他去找知府的目的。
“这把刀。”他从怀里拿出小刀,长时间的裹在黄符纸中,上面的阴煞之气已经淡了。
“小刀怎么了?”倾城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查出什么了吧?”
姜衡衍点点头。
冷偃川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因为涉及到姜家三房的祸事起因,姜衡衍很慎重,曾拿着这把小刀找他询问过,但他当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他忍不住说:“刀只是普通刀,刀身上的刻字也是普通字。”
“刀的确是普通的刀。”姜衡衍抬眼说,“刻字也是普通字,刀身上的纹路却不是青平镇所有。”
“你说什么?”冷偃川微微睁大眸子。
倾城从他手中接过刀,仔细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然后递给冷偃川。
冷偃川看了看,也是摇了摇头,“上面的纹路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众人将目光投向姜衡衍。
姜衡衍解释,“纹路的确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前段时日,我让徐林走访了青平镇的所有兵器铺,让他们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可是无一家能打造出一模一样的纹路。”
他让徐林取来所有刀,与之对比。
大家都比对看了一圈。
“一样啊,如果不是上面的煞气,放在一起我根本挑不出来。”药童说。
姜衡衍拿着浸染煞气的小刀,与其中最相似的一把,对着光线比照,“现在呢?”
众人看过去。
果然,浸染煞气的小刀在光线下细微的纹路线条流畅清晰,另一把就粗糙多了。
冷偃川若有所思,拿起其他的刀,放在光线下一一对比,“只有胡家的刀能做到如此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