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就见师哥在他肩上重生一拍：“你好好的。”
说完，秦天成转身大步上了火车。
随即，车门缓缓关上。
吕鹏飞正想着还有话没说，却看到秦天成隔着火车门上的玻璃凝视着他，左手贴印在胸前位置的玻璃上，他看到了掌心有三个字：“等你来”。
他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心脏，随即觉得浑身不得劲，眼眶也有些湿湿的，不由骂自己：“KAO，我又不是个女孩子！”
说完，他摇摇头，定定神，再去看车门时，火车开动了。
跟着启动的火车，他往前追几步，然后停下来，眼睛望着渐驶渐远的车尾，心里突然空旷地刮起一阵风。
短暂的惆怅过后，他转身往出口走去。
塞上耳机，抛起颗泡泡糖用嘴巴接住，双手插进裤兜，他又变回了那个潇洒的吕鹏飞。
下公交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月光朦胧，有淡淡的云影遮挡。
吕鹏飞顺着路南侧往化工厂家属院走。
刚走了两分钟，塞着耳机的耳朵里隐隐听到一个女孩尖细的声音。他急忙摘下耳机，仔细去分辨。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哀求声：“你们别打了，他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
声音听上去略有些熟悉，似乎在路的另一侧，暗夜里不甚明晰。
但一听到“打”字，吕鹏飞心里有个警铃就响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马路，再往前快走几步，就看到前面路边有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待走近了，只听那女孩道：“我跟你回去，你放他走吧？”
这次听真切了，原来是史丽丽。
再定睛看时，竟然看到了梁建锋！
只见梁建锋狼狈地坐在地上，眼镜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让吕鹏飞差点没认出来。史丽丽则蹲在梁建锋身旁，似乎要想用身体去护着，正扭着头向旁边俩人恳求。
再看那俩人，竟然都是吕鹏习熟悉的“老朋友”。
“嚯。好久不见啊，二位。”他上去把梁建锋从地上拽进来，转头向那俩人，“上次警察有没有找到你们？”
果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这两人就是半年前欺负过林雨菡和史丽丽，后来被师兄弟俩打跑的三个流氓中的那两个：刺青男和小胡子。
他不等对方反应，低头小声问比自己矮半头的梁建锋：“要不要紧，还能不能打？”
梁建锋似乎刚从懵怔中醒来：“啊？啊，没问题。”
虽说是同学们眼里的书呆子，但好歹也是十六七的少年，怎么着都还有几分热血。
没等吕鹏飞把史丽丽拉至身后，对面两个人也认出了他，刺青男上前一步：“哟嗬，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久违的大班长呀！”
吕鹏飞摘下腰上的随身听，连同耳机线递给史丽丽，跨前两步，挽着袖子，扬一扬眉，笑道：“怎么？上次没被踢够，想再体验一把？”
刺青男和小胡子大约上次吃了不小的亏，此时一听到“踢”字，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小胡子还伸手去捂档部。
但旋即，那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挺直腰背，象是彼此在给对方鼓劲：他们如果二对一，胜算还是有的。
吕鹏飞心里正琢磨自己以一敌二，可能会比较吃力，就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影。
只听梁建锋说道：“史丽丽你往后站，有我俩在，你不用怕。”
他意外地转头看去，那刚挨了顿打的梁建锋，此时却微微昂着下巴。他心下琢磨，这小子倒也不孬嘛。
这边两人或轻松或紧张，正各自准备迎接一场躲不过去的对战。
吕鹏飞还习惯性地甩甩胳膊，扭扭脑袋，转转脚腕，却不想对方还是临阵怯了场。
大概回想起上次被踢惨的后果，刺青男突然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一步，朝着吕鹏飞摇手道：“算了算了，咱们不用打，我就问问丽小妞跟不跟我们走。”
一听这话，吕鹏飞有些吃惊。很显然，史丽丽跟他们关系匪浅。
于是他和梁建锋都转头去看史丽丽。梁建锋还朝着女孩摇了摇头。接着听到史丽丽似乎低低叹口气，朝着刺青男说：“我明天放学去找你。”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见人，我说不定会到你家找你。”刺青男说完，也不等回话，就招呼小胡子一起转身走了。
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吕鹏飞转过头，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丽丽犹豫了一下，正要张口回答，就听梁建锋说：“史丽丽和他们有点过节，不是什么要紧事。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就不定会咋样了。”
吕鹏飞知他不想让女孩难堪，便也不再追问，只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笑道：“其实我也没干啥。”
梁建锋却对刚刚的情形有些不解：“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挺怕你？”
“嗯，我和我哥揍过他们，大概那次被踢狠了。”
“怪不得。你哥是不是昨天演讲很牛的那个秦天成啊？”梁建锋显然对不在此处的那个人更感兴趣。
“对呀，我刚送他上了火车回来。”吕鹏飞听到他提起师哥的语气，心里很开心，“走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送你俩回去。”
史丽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说了声“谢谢”。
一路聊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两个男生把女孩送回住处，转身往学校方向走。
梁建锋这才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
原来史丽丽今年暑假的时候通过她表姐，认识了一帮社会混混，好巧不巧，里面就有刺青男和小胡子，那俩流氓便又找上她，三番五次纠缠。
后来又不知道史丽丽被抓了什么把柄，总是由他们捏着。
这次是看到梁建锋送她回住处，刺青男便揪住不放，扬言要打得他不敢出现在她周围。
“我也是有一次看她被一个女混子欺负，出面帮过一次，这才慢慢了解了一些内情。”梁建锋叹息着，“她也是可惜，父母不管，跟着个混子表姐，走到现在这一步。”
吕鹏飞听到这里，就有些义愤填膺：“这帮流氓真可恶！这是欺负咱学校没人！我就不信了，咱们随便找几个人，彻底教训他们一次！”
梁建锋摇摇头：“我也这么想过。可再一细想，有什么用？就算在我们这里吃了亏，转回头还是去欺负柔弱的女孩子。”
想想也是，到了还是得史丽丽承受。
吕鹏飞猛地踢了一脚，一粒石子“嗖”地一声飞进路边草丛。
他讨厌这种连自己都无可奈何的状态。
把梁建锋送进学校大门，他才转身回住处。
已是夜里十二点，吕鹏飞却了无睡意。他只好坐在书桌前，给秦天成写信。
想来，师哥总会有些办法的。
转天是星期三，班主任带来一个并不意外的消息：这周开始，要开始分文理科了。
周四周五两天时间各自向班主任上报意向，下周一出结果，再一周后分班。
换句话说，班里的座位暂时不变了。
但这并没让班里的学生们开心起来，不少人想起几天前的那场演讲会，每个人都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多了些向往。
独吕鹏飞却有些烦躁。
究竟选文还是理？一向最有主意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
师哥临行前叮嘱过他，理科对他前途更广，可是他又很清楚自己的强弱项。
选文科，可能比较顺风顺水；选理，必须要先经过一段刻苦的日子，才可能有师哥说的“广”。
但，顺风顺水之后，倒是如了老头的意，没准会要求步他的后尘，这个，非他所愿；那刻苦之后呢，却有最大可能去实现自己的那个梦想。
当两年后，他看到那双星目里再次闪起的熠熠光辉时，他才明白，其实，彼时，他心里早已经拿定了主意而并不自知。
就这样，纠结一天一夜之后，马深行两眼满怀希望，问他想法时，他也只是回答：“我晚些告诉你结果。”
这中间，他还跑去问了林雨菡。果然，女孩和吴恒一起选的是文科，毫无悬念。
甚至，晚饭后见着肖琳，不等他问，那家伙仿佛会读心似的，直接给出个结果。
“要我看呀，如果你不打算走艺术这条路，那理科未来更适合你。”
“为什么？”对这个有主见又能坚持自我的好友，吕鹏飞总是心怀钦佩。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肖琳背依着苹果树干，和煦的笑意写在脸上，“只是认识你这么久了，总觉得你无所不能，除非不愿。对这样一个未来的人才，文，太屈才！”
吕鹏飞知他话里有玩笑意味，伸拳虚挥一下：“你这个家伙，就会嘲笑哥们儿。”
“既是哥们儿，又哪会是嘲笑呢。”肖琳哈哈笑着，仰头抵上树干，再伸手一指渐有暮色的西天，“看那晚霞，我们都会觉得美。但接下来，我会想到彩云追月，渔舟唱晚；只怕你除了琢磨用什么颜料展现，更多的，应该是对这景象的产生探究之心吧？”
“快说，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吕鹏飞伸手指点点好友，脸上笑着，心里若有所思。
晚自习的时候，他跑去找到班主任，满脸阳光的笑容：“马老师，您知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咱们班？哎，要怎么办呢？”
听他这话，马深行知他拿定了主意：“那就经常回来看看，老师和留下的同学们也舍不得你呀。”
按照学校规定，不出意外的话，将有二一、二二、二三共三个文科班，二四、二五、二六、二七和二八共五个理科班。
前面三个班选文科的学生留下，理科分出；后面五个班选理科的学生留下，文科分出。
这样，分出来的学生，再按文理选科各自分到所属班里。
所以，马深行还会是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只是，会少了吕鹏飞这个得力的班长。
接下来的周一，学校张榜分班结果。
吕鹏飞则被分到了二六班，师哥高二时所在的班级，师哥高二时的班主任，这多少给到他一些安慰。
而恰好如期而至的师哥的信里，也帮他对选择文理作了详细的分析，结果自然是一致的。
随后他发现，原高二二班的不少同学也跟他分到了一个班，比如梁建锋，比如苏晓和王铎，而于小平则留在了二二班。
总之每年这个时候，清水市所有高中的二年级里，都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毕业氛围”，原本相处融洽的大家，虽然还在同一个学校里，却也不一定能日日相见了。
如此，萦绕了一周的不舍气息，终于在吕鹏飞进入新班级后，开始快速消散。
高二六班原来的班长选了文科，所以目前职位空悬。
班主任曾相越便让吕鹏飞任临时班长，待一个月后，再看情况决定班委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