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来了啊,呵呵呵呵……”清脆悠长的女音在皇陵中回荡着,却夹着一丝欢喜。
“一千年了啊……转眼便是一千年……真是寂寞可怕的岁月,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活人了,呵呵呵呵……”
司倾盈听着那亦哭亦笑的声音,身子蓦然愣住,像有什么爬上了脊背,不能动弹。
同样地,柳黎也听到了那声音,脸色唰的变白,身子不由前倾,心镜不禁屡次波动,似乎被那阴柔怪气的声音影响着。
“嗯。”那声音顿了顿,“竟然还带了一个人来,心镜、女鸢……”
“女鸢”两个字在柳黎耳边嗡嗡作响,那人怎么知道盈儿身上的血缘,怎么这么快就察觉出心镜和自己的存在,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司倾盈傻傻愣在当地,脚像是被灌了铅不敢动弹一步,那声音拖长了尾音,显然变得有些生气。
“既然来了,怎么又不进来……”
忽的,司倾盈蓦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脸被割得生疼生疼的,身子被掀起往后一带,砸在了地上,骨架像是要断裂了似的,嘴角沁出血来。
“盈儿。”柳黎惊溢出口,看着被阴风带着砸在地上的紫衣少女,脸色大变,竟不能察觉出对方一丝一毫的动作变数。
“哼,哪个混蛋,给我滚出来……”司倾盈忽忽从地上爬起来,身子还在隐隐作痛,左手几乎折断了骨头,但她还是忍住,冲着阴森恐怖的地宫入口大骂道。
“嘶……”又是一阵阴风,少女的话还未说完,再次被风一卷,重重的砸向了地面。
“我……”司倾盈疼痛得皱起了眉头,脸上像是扭曲了一般褶皱着,受伤的左手再次被砸,卡擦卡擦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好痛啊……”破碎的余音终于被说了出来,紫衣少女倒在了地上。
“请手下留情。”看到这一幕,柳黎终于忍不住出口阻止了。
那女子却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冷冷道:“让她给我滚进来。”
司倾盈听见这愤怒的声音,身子颤了颤,知道她说的就是自己,再也不敢多做停留,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生怕对方再次攻击自己。
“进来。”那声音再次说道。
司倾盈看了看虚无的空间,没有听到柳黎的回应,竟然不知怎么办,然而命令的声音却是夹着威严不可拒绝的压力,让她止不住心惊着,而迈着碎步进入了幽暗的下方皇陵。
下层的布局和装饰竟然和外面完全不一样,司倾盈目瞪口呆地看着,琉璃做成的灯盏,灰暗阴柔的光线四散在空间,在偌大的空间之中,中间竟然一座水晶做成的棺,水晶棺散发着阴柔的白色光芒。
“呼……”惊异再次袭击少女的脑海。
柳黎也睁大了双目,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切,仿佛让她置身于梦幻之中。
女英石被工整地铺在了地宫里,每一处的石头上都映照着那水晶棺,在隔墙的边缝上,每隔三步一颗璀璨的晶石。在这豪华奢靡的地宫里,竟然有着像是闪烁着星星的夜色天空。
“过来。”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嘱咐着一直发愣的紫衣少女。
司倾盈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窥探着一般,身后有一道阴冷的眼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然而因为前车之鉴,她不得不遵守命令,在地宫深处四周张望,企图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这里。“
那人显然是看到了这样模糊的少女,说了一声。
声音是从水晶棺传来的,司倾盈愣得一跳,往水晶棺方向看了过去,脸色唰的变白,不会是死者复活了吧!
柳黎一直盯着水晶棺,随着司倾盈的走近,心镜的呈现越来越清晰,然而那股阴柔之气却也跟着越来越盛。
那若隐若现的白色盛光终于近了,司倾盈右手搭在左手之上,刚才的疼痛未曾淡去,她不禁小心再三地向前走去,却俨然忘记了水晶棺地方放着的雪花盛台,脚磕在上面,整个人往后倒去。
咚咚声音响起,用来垫脚的雪花盛台掉落在地。
惊痛声同时轻溢出口。
那人一声冷哼,不屑的道:“真是笨手笨脚。“
“我……“司倾盈还想辩驳,但一想到刚才外面的阴风,瞬间止住了口,只是吃痛地揉着腿和手。心里嘀咕着,这个鬼地方,差点手和脚都没有了。
“怎么,还不服气?“那声音似乎带着几丝玩笑意味。
司倾盈掏了掏耳边,似乎不敢相信那人的语气。
柳黎怔怔地看着那口水晶棺,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出什么来,然少女的脚步未动,心镜中的景色一丝没变。
紫衣少女拖拉着,终于走进了水晶棺,然而在看见里面的人时,她惶然一惊,心底像是什么在被慢慢地唤醒,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渐渐地形成,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却不知为何,莫名的,几滴晶莹的水珠划过脸颊,落到了莹白的水晶棺上。
打开心镜的女子也大惊失色,那静静躺在水晶棺内的人竟然姿色美艳,容颜焕发,如同还未曾死去一般。白皙如雪的肌肤弹指可破,唇点朱绛,眉如画,眼如黛,睫毛盈盈如蝶翼,纤细的身姿被一袭白色的长袍覆盖着。越看越觉得熟悉之至,却又想不起来。
“果然,和她长得很像啊!“那女音再也不似之前的凌冽,而是夹着三分感伤,三分欣赏和三分怀念。
司倾盈不知为何,觉得面上一阵冰凉,等那声音响起之时,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想知道她是谁?“那声音问道。
司倾盈难得安静地点点头,望着水晶棺里的女子,年龄差不多和自己相仿,在她的脸上却带着三分清冽气息,眉头虽然舒展开了,可那张晰白的脸却有种淡淡的孤伤,似乎在悲戚着什么,她禁不住问道:“她是你吗?“
女子却未回答,这个地宫被寂静包围着,半晌,一声低叹和长鸣声响起。
“嗯,是我。”那人答道,仿佛是已经过了千百年的岁月。
“为什么我觉得你如此熟悉?”司倾盈看着那苍白的容颜,右手缓缓地伸了出去,隔着水晶棺,抚摸着那晰白的脸。
“因为你是女鸢的后代,她的血缘留在了你的身上,她的魂灵灵片也散落在你的身上,你是她的复生啊!”长长悠悠的声音传达着,仿佛她又看到了千年前那个弯腰搭弓的女子。
“呼……”司倾盈蓦地退后一步,脚步几乎不稳,脸色倏地变白,女鸢,女鸢……那个千年来为世人所传诵的女子,自己竟然是她的复生,“不可能,不可能啊……”
柳黎看着不愿相信的少女,脸色一片孤寂,命运之锁早就揭示了她的身份,还是不愿意吗?只是她未曾想到,女鸢的魂灵灵片竟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啊!《遍兮图志》记载:女鸢,生于积冰之地,身负灵力。擅使弓,擅骑马,可百步穿杨。北之统一者,建寒冰民族,为寒武之统一功不可没。然一生不甘命运驱使,不信天地法则,为找出命运长泽而奔。后死,对东而望,目露愤。
这是遍兮可以唯一找出那个传说存在的证据了,然而只字片语却对她的述说少之又少。只有命运之锁的传说为人深深信服,因为在三百年前,那把无影锁真的出现过,并且把其中一代的雪国公主深深困死在寒武皇宫。
“你就是她的复生,不然你们之间怎么可能拥有那么相似的面容,你怎么会拥有同样纯净的血缘。”那女音继续说道,丝毫不给少女辩驳的机会,“你解开过无影锁,不是么?”
“唔。”司倾盈的脸色再次大变,目中恐惧显露,嘴里喃喃:“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柳黎也被女子的一席话吓得傻了,她竟让你可以窥探人心和记忆,这样强大的对手可真是厉害之至啊!只有千年前,出现出过的名叫雪昔的人才能做到这点,难道她就是那个人?
“你是雪昔?“沉默中的白衣女子终于惊呼出口,问道。
那虚无的声音却沉默了一下,随之大笑,“有趣,有趣,竟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后人之中竟然还会有人知道我?”
那声音却是让柳黎毛骨悚然,“雪昔”这个名字也是她在《窥心术》一书中看到过,可从不知道那个人的历史啊!
“雪昔只是我在人间的名字而已。”那人继续说道,声音带着无奈何深痛,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话一出,紫衣少女和看着心镜的人都不由傻傻愣住了,人间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们所想,我本不是凡人,我是雪神,雪国子民和古域人共同敬仰着的雪神,哈哈……”那声音忽然大笑了起来,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身份高兴。然而在两名女子听来,那声音却是带着极度的无奈何愤恨。
“为了拆散未天地不容的不伦之恋,我才破除真身,化为凡人去往了人间。没想到岚笙一见到我,就被我吸引了啊!”
那样长长的深叹却让听着的两名女子傻傻愣住,脸色大惊,不伦之恋,还有岚笙,这些古老的字眼竟然重新被提了起来。
“那个时候,天地还是一片浑浊,日月都未完全形成。岚笙沉浸在我的美貌之中,他抛弃了自己的妹妹,抛弃了那个为大部分雪族人所爱戴的主人。自此,雪国被建立起来,雪族人分化成两拨。敬仰着蝉伊的雪族人跟随她,成立了雪国,而我帮助岚笙建立了古域一族,自此,两族大战,生灵涂炭,呵呵……多可笑啊,只是因为一段恋情,竟然死了这么多人!但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是多么地爱着血啊,雪与血,是多么不想配的颜色,多么的让我渴望……“
虚空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和狂乱,司倾盈紧紧地捏住了衣角,眉头皱在了一起,害怕地看着下方那美丽的容颜,却没想到竟有着一颗如此嗜血的心。
“可是那又和女鸢有什么关系,女鸢不是你们雪国的人,女鸢可是寒冰一族的主人?“
蓦地,虚空中,柳黎带着惊疑地问道。
那大笑的声音消失了,女子冷哼了一声,“难道连女鸢的后人都不知道女鸢和蝉伊的关系吗?“
“他们有什么关系?“司倾盈疾呼出口。
“呵呵……“那声音忽然响起。”她们可都是来自于北方寒冰之下的人,蝉伊、女鸢、岚笙都不是这个大陆上的人,她们来自于荒芜之族,本不存在与世间的一族,都是创世神遗留下来的灵气化作而成。但女鸢在梅花之上涅生,岚笙和蝉伊选择了漫天飘舞的白雪。就是这样,也才形成了现在的雪国和寒武国。“
“这样说来,他们都是认识的了?”似自问似自语的说着,司倾盈仔细理着这混乱的关系。
“他们都认识,也都不认识。”女子继续道,“只是气息相近罢了,但几乎不能认出对方。”
“那你怎么知道的?”
“真是反应机灵,我是雪神,大地的守护神,这世间是没什么我不知道的。”女子笑了笑,解释道。
柳黎却忽然觉得雪神的可怕,竟然违背天地法则,私自变成凡人,不仅破坏蝉伊和岚笙的恋情,还帮助岚笙成立了古域一族,这样的做法不是要遭到反噬的吗?
“你不用多想了,我是因为违背了天地法则,所以才世世代代被囚禁在了在了这个躯体之中,但那又如何,她不是也陪着我吗?”女子的声音重新变得凌冽可怕起来。
“你被锁在躯体之中?”柳黎忽的觉得可怕,雪神竟然被锁在了那个身体之中,难怪啊……浑浊的气息重新回归了遍兮,那些死去的魂灵挣扎不安不愿重新转生,原来大地的守护神已经被困住了啊……
“你为什么要待在别人的身体里?”一想到这里,司倾盈却忽然为水晶棺的主人报起不平。
“你以为我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