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外,一汪无际的草原中,及膝的牧草和风一起起舞。
那样广阔的天地中,一个女孩躺在里面,嘴里咬着狗尾巴草,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湛蓝的天空。
天空中,白云,朵朵飘过。
传说中,有白云飘过的地方,就有灵魂的所在。
寒武人信仰着生死轮回,他们相信:不管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死后都会成为最美丽的白云,飘到他们想去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化作风,化作雨,最后开出花来。
那是《遍兮图志》第一章里的话,是几千年来寒武子民所信仰的东西。从小熟读这本书的司倾盈对这个深信不疑。
天空,澄净无暇。哪朵白云,又是你的化身呢?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曾府公子,心中一片哀痛。再也看不下去,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离开琅城的刹那,司倾盈心里无比高兴,十七年了啊,终于可以不在哥哥的庇护下了。
顺着琅城往北一直走,那里有一个淳朴的小镇—琅来镇。司倾盈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天,呆在这里一是考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是这里的人也比较有钱,对于她来说,现在钱是很重要的。而且经过谋划,她已经冷静地思考了逃跑路线。
清屏山位于遍兮大陆的正东方,一年四季都处在仙云笼罩之中,寻常人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她也只能是去碰碰运气。
从东边穿过东湟郡可以到达清屏山下的清源江,再渡船过江,便可以上山,那条路是上山的最佳路线,可是,哥哥肯定派了人来截住她,不让她过江。
再三思索,司倾盈决定先在琅来镇赚够盘缠,再从西边渡过琅河,绕着季城往东南走,虽然要费时一些,但也可以顺便游山玩水一番,不亦乐乎。
高兴地起身,换上脏乱打满补丁的衣服,又开始了一天的赚钱生涯。
位于琅城北方的琅来镇,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镇,但是里面的繁荣景象并不见得比琅城要差得很多。
与琅城相反的是,琅城虽然晚上也开市,但大多数人还是白天忙碌晚上休息的,而琅来镇却是一直处于轻松愉快的状态,夜夜笙歌。琅来镇男子身体强壮彪武,这都是源于他们每天黄昏去打猎所得。
琅来镇东边是茂密的森林,森林里,各种壮实的野猪、野兔等,琅城的人尤其喜欢这样的野味,所以,琅来镇的人猎人打来去琅城卖。男人白天出去打猎,晚上回家,庆祝。这里的地界已经靠近南北之界,习俗也跟随北方。晚上丰盛的美味佳肴,美丽的篝火晚会,都是这里不可缺少的部分。而这里的人也尤其淳朴善良,看见可怜的乞丐都会施舍一些钱财。
司倾盈可怜兮兮地蹲在草原外面的入口处,今天是圆月之夜,琅来镇的各家老小都会去参加一月一度的大型聚会,而这聚会就在这森林外面的大草原上。
琅来镇人感激上天给予他们美好的家园,会在每月的这天,一起对着苍天敬酒祈福。据说,这个习俗是从北方传承过来的,但琅来镇人却一直信仰着,就像寒武人信仰着白云传说一样。
司倾盈坐在篱笆的一侧,看着即将黑下去的天色,手从地上摸了一把黑泥涂在自己脸上。
琅来镇的乞丐很少,他们这里由于人们都天生善良,再穷的人都会伸手帮一把的!
司倾盈转过头去看另外一边的那个乞丐,心里赞叹道,竟然还有和她一样聪明的人选择在这个有利的地位。情不自禁地朝他努努嘴。
那人见状,看着这个瘦小的精灵的小乞丐,闷哼一声,别过头去。
司倾盈见他不乐意,嘀咕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继续欣赏着大草原的景色。
最后一抹阳光恋恋不舍的终于走下了地平线,草场后面欢呼声、叫喊声响起。年轻的小伙子们吹着口哨,美丽的姑娘们四处打望,热情似火的猎人们背着牛羊,捧着烈酒来到这里。
司倾盈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琅来镇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今日尤其热闹。街市南北朝向,入口在篱笆的正中间。来来往往的善良的人一个个走过自己身边,投下币银,她感激又充满惊奇的眼神澄澈的闪着光。
路人们瞧见这么点大个孩子,脸上漆黑,衣服脏乱打满补丁,都同情地摇着头,纷纷投下币银,有的一个,有的好几个。
司倾盈心中惭愧,但她也没有办法,出门没有钱只能饿死,这里不是琅城,她也不能任意妄为。而且哥哥到处找她,如果不办成乞丐,估计很快就被发现了吧!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近,低下身子投下几个币银,孩子天真的对着她笑,那模样可爱极了。“孩子,几天没吃东西吧!这么瘦,赶快拿钱去买点吃的哦!”妇人关切地说道。
司倾盈听这话,心里越来越过意不去。在琅城的时候,骗人骗得得心应手,怎么这会心里这么不安。
人们陆陆续续的走进草原,仰望天空。天边的星辰和月光今夜特别明亮!紫晶星已经从西边走近了楚武星,而且越来越耀眼,光芒几乎要盖过楚武。
琅来镇的人们当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一如既往感激着上天给予他们平静的生活。
人群之中,一名紫衣少女抬头仰望,掐指一算,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旁边的中年人看见她脸色变了变,担心的问道,“要出什么事吗?”
女子摇头,“不知为何,我连续几次夜观星相,也测不出哪个星辰处于中位?”
男子闻言,脸色动容,难道遍兮要易主了?
该来的人都来了,司倾盈收拾好碗里面的钱财,仔细数了数,心里一阵高兴,呵呵。今天一来,就得了这么多钱,去季城的盘缠已经足够。又低头瞥视坐在另一边的那个乞丐,他也在数着碗里的钱,但脸上还是淡漠的表情。
拿好钱财,司倾盈挤进人群里,垫着脚尖想要看清楚前方的仪式。
琅来镇上的镇长,走上祭坛。庄重地对着台下道,“百年以来,上天庇佑,我琅来镇平静安宁,没有什么大的灾难降临。还望苍天垂怜众生,天下一直太平。”镇长说完这句,郑重的向前洒了一杯酒。台下人一片呼应,不等镇长吩咐,纷纷拿起大碗,对着苍天一饮而尽。
紫衣女子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喃喃自语,“苍生何知,众生何辜啊!”
中年男子点头,“柳黎,你说得对,人们只不过是在找一个信念而已。”
“师兄,我们何时启程?”紫衣女子问道。
“不急,等过今天打探好消息再出发吧!”男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司倾盈跟着众人起哄,端起大碗的酒,掰下大块的肉,嘴角脸上全是油,眼睛突然瞟到站在一边的紫衣女子和中年男子,他们神色平静,并没有像众人般热闹,心里觉得奇怪,便来到两人身边。
“这位姐姐,你怎么不去喝点酒,吃点东西呢?”司倾盈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道。
紫衣女子看到这个脏兮兮的乞丐走进自己,后退一步,捂住嘴角,没有回答。中年男子知道自己师妹爱干净,连忙上身,解释道,“小哥,我们不是这个镇上的人,没有你们的风俗,我们只是路过来凑个热闹,你吃吧,不用管我们了。”
司倾盈看着这一男一女的装扮,女的清丽动人,里面身着一层白衣,外面是紫色的敞开的衣裙。头上青丝高束,用一根细小的簪子缚住。男子身穿白衣,一头黑发也用簪子高束。明显与镇上的人格格不入,而且他们身上还有一种不惹尘埃的气质。心里惊奇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仙人。
司倾盈见他们不领情,就自己跑去喝酒吃肉了。镇上的人都是喝酒的好手,他们酿的酒都是烈酒,司倾盈没一会就喝得东倒西歪了。
这一喝醉,脚下好像踩在云端上一样。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叫你整天关着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管我。”
打了一个饱嗝继续骂道,“司倾辰,你这个坏哥哥,看把你妹妹折腾的。”
“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
……
叫骂了一会,司倾盈模模糊糊看着天边的圆月,吟起了诗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伤感了起来,对天叫喊,“哥,我想你。”这一下,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来了。
“曾舒玄也是个坏蛋,那么早抛弃我了,都还不知道人家喜欢他呢。”
……
司倾盈晃晃荡荡地走在无人的大街上,右手拿着酒瓶子,左手指着上天,嘴里嘀嘀咕咕。
那个被她一瞥的乞丐看见她喝醉的样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洒在女子身上,司倾盈感觉到身子暖洋洋的,微眯着眼睛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咕咕,肚子开始叫了起来,“哎呀,昨晚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还饿哟?”司倾盈嘀咕道。
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包袱,一蹦一跳的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