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大将的眼光这才温和了许多,挥挥手道,“郡守不必客气了,我只在这里停留一日,明早便动身。”
“这么快。”陈郡守露出惊疑的神色,到底是何使命,竟然片刻耽误不得。
“有件事需要麻烦郡守。”冷枭尘放下手中杯盏,一双眼睛镇定有力,“陈郡守可以在今天之内给我配备几匹上好的快马,准备好几日的干粮吗?”
陈郡守马上给王朝大将斟满酒,“将军言重了,下官自当为将军准备好一切,将军请放心。”随后又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敬向冷枭尘,“将军,请!”
冷枭尘一饮而进,在帝都,除了宣帝,自然是无人敢对他不敬,这出门在外,更是有人巴结奉承,他也不说破,只是宣帝的密旨不得不尽快执行。
“郡守可知近来翠临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没有?”
陈郡守蹙额,最近不是都一直太平着吗,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近来翠临郡都很平静!”
冷枭尘点头,沉默片刻,吩咐道,“陈郡守,在我还没回朝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够严厉检查翠临郡的来往人口,不要放走任何神疑的人。”
“是,下官定当尽职尽责,不辜负将军所托。”陈郡守抱拳说道。片刻,见着气氛有些肃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将军,属下特地准备了歌舞为您接风洗尘,你看!这可是翠临郡最擅长歌舞的女子!”
陈郡守对着帘后一拍掌,顿时丝竹声声,不绝如缕。帘子从后面被拉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盈盈一礼,脸上全是明媚的笑容。踏着丝竹的节奏,舞起了她最拿手的潇湘舞曲。
冷枭尘见惯了为了讨好他的各种把戏,脸色沉静的看着前方,女子青丝高挽,垂下丝丝缕缕像是飞舞的瀑布。一身紫衫,露出雪白的锁骨和肚肌,衣衫下方,铃铛清脆作响。而看见她脸上的仰慕和欣喜之情,眼里露出一丝鄙夷和厌恶,但瞬间便被抹去。
陈郡守在旁边察言观色,见着大将一直看着前面起舞的女子,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若是能得到大将军的亲睐,让他再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那自己的升官发财路岂不是一帆风顺。
歌舞尽,酒盏完,陈郡守亲自领着冷枭尘进了厢房,临走的时候有些意味不明的笑。
冷枭尘一进房间,便闻到浓郁的檀木香味,心里暗笑陈郡守的努力和苦心。但连续几日不停的赶路已经疲敝不堪,脱下外衣,只想快点休息,刚刚坐上床榻,心里一惊,握紧手中的暗器。
刚掀开被褥,一双嫩白柔滑的手便缠上了他的脖子,女子只着内衣,轻笑,“将军,今晚就让奴家伺候你吧!”
声音柔媚入骨,冷枭尘听得一阵头皮发麻,脂香熏得他竟然有些想吐。翻手把女子推到在地,使劲的搓自己的手,似乎轻轻一碰她的身子就脏了自己的手。
“滚,你这样的,也能配得上我!”
女子坐在冰冷的地上,一个劲的发抖,也赶不上拿自己的衣服,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就好像在里面看见了恶魔一样。
冷枭尘轻蔑一笑,陈郡守以为他是什么,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爬上他的床吗?也不看看,她们是什么东西。
“郡主,我还有本书要赠给你,我本来从小学习医术,这本书是我在林中无事所写的,里面记录了很多药草和医理,没有命名,既然送给你,就由你来命名吧!”说到这里,幻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声音憔悴。
司倾盈早就听得泪流满面,世上最大的痛苦是失去所有爱的人,然后孤零零的等死,幻竹到底是怎么渡过这漫长的岁月?有些颤抖的接过书,跪倒在地,“幻竹姐,你把毕生所得都给了我,那我认你为师吧!”说着便磕了三个响头。
幻竹赶紧扶起她,“也罢,也罢,我就认你这个徒弟了!”
司倾盈一把鼻涕一把泪,努力的咧开嘴一笑,高兴的叫了一声师傅。
幻竹也露出喜颜来,本来以为自己不久会在林中孤零零地死去,没想到死前还收了个徒弟,但这里又岂是司倾盈久留之地。
“郡主。”幻竹想了想,又改了称呼,“盈儿,明早为师便送你出去,走之前我有些话要嘱咐给你,你好好听着。”
司倾盈瞪大了眼睛,幻竹这么快就要赶她走吗,“师傅,徒儿可在这里多留几日,陪陪你?”
“不行。”声音坚决而凌烈,如果让如沐和青烟知道她还没走,那还了得,“我一直在这里陪着那些犯错的孩子,不但是想弥补整个村子的过错,也是想召回这些孩子的良知。我想,在我死后,或许,你可以帮我看着他们,不让整个祸事蔓延整个大地,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司倾盈点点头,眼神坚定,“师傅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乱杀无辜,祸害百姓。”
幻竹深叹一口气,一百年来日夜守在孩童身边,也算对得起死去的村民和孩子了,未来,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司倾盈突然又想起什么,凑近幻竹,问道,“师傅是怎么知道我是司倾家族的人呢?”
幻竹笑了笑,开口道,“第一,你不是楚氏王朝的人,寒武人身上流着不同的血,我这么多年来闻过各种各样的血味,所以能辨别出来,第二,你们司倾家人的血更是不同,那是真正纯正的血。虽然我经常不出竹林,但是当孩子们饿得太难受要硬闯封印之时,我也会出去捕灵,所以听过你和琅城城主的名号。”
司倾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幻竹说得她也懂,《遍兮图志》详细的记录了各个种族之间的详细情况,其中他们之间最基本的不同就是血脉,最开始的时候部落间的维系便是靠血缘。而哥哥暗地做的事情便是为了寒武血液留存下去,最简单的说法便是,他们与王朝楚氏的对立,就是血缘的对立。
“好了,盈儿,早些休息吧,你身上有伤,明日又要赶路!”幻竹起身走向里间。
司倾盈在后看着幻竹艰难的起身,知道今日一日恐怕就耗尽了她毕生精力,暗暗为她担心起来。可是那样娇弱纤细的背影却为整个翠林村,为整个天下担负起了一切,心中无不佩服。
“青烟,你是不是很想找个人来陪你玩呢?”如沐边整着她的指甲边问向旁边拍着刚刚吃饱肚子的青烟,声音有些玩味的意思。
青烟瘪瘪嘴,有些撒娇又有些责怪,“如沐姐姐不是早知道我的想法吗,我们好多天没真正玩过了呀!没人陪我玩的日子真是枯燥呢!”
如沐整理好她的指甲,又去弄她的头发,虽然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但是那张脸却充满成熟和妖气。不去看撒着娇的孩子,她自然明白她嘴里说着的“玩”是什么。这些没长大的被抛弃的孩子,心理根本没有成熟,除了她,所以她,可以号令他们。
“青烟还喜欢幻竹姐姐么?”如沐没有看她,问道。
青烟顺了自己的翅膀,贴向如沐,她最可以撒娇的人,“当然喜欢了,幻竹姐姐最漂亮了,还给我们带吃的来!”
如沐愤恨的甩开她的手,她懂什么,要不是幻竹,他们会这样困在这里一百年吗,眼里露出狠厉和痛恨的光来,声音却温柔道,“既然青烟这么喜欢幻竹姐姐,那我们就让她永远在这片竹林里陪我们玩怎么样?”
“可是,幻竹姐姐晚上都呆在她的小屋里,屋子上有符咒,我们进不去啊!”刚刚露出一丝神采的青烟顿时又黯淡了下去。
“那没关系,青烟,姐姐有办法。”
“是么,如沐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呢?这么久你不是都没有想出来吗?”青烟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向她。
如沐轻哼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翠竹林的封印早就弱了不少。而幻竹那个贱人都活了一百岁了,力量早已不似几十年前,那道门上的符咒又怎能再难住她?
如沐轻轻的抚摸着青烟的黑发,安慰着,“青烟,乖,幻竹姐姐的小屋,我们点一把火不是就可以烧掉了吗?这样她就能永远陪着我们了,好么?”
青烟黯淡的神色再一次亮了起来,“如沐姐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们呢?”如沐低头说道,又继续摆弄着她的洁白的指甲。
青烟高兴地飞了起来,向四周的孩子们传递着信息,孩子们收到消息,一个个手舞足蹈,欢欣鼓舞。
竹林间,一片欢乐的气氛。
一早醒来,司倾盈觉得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东西。在屋里赚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幻竹的身影,突然觉得昨天是一场梦么?
还没推开门,已经可以看见那些又拔高一节,开满白色花朵的翠竹伸进屋子里来,这才相信,昨日非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