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气息所过之处,湖水瞬间被染成刺目的血红,更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烧红的烙铁,剧烈沸腾翻涌,发出“咕噜咕噜”的骇人声响,滚滚热气蒸腾而上,将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船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遍体生寒。
难以想象,若是他们晚上哪怕一步,被这赤红气息卷入其中,会是何等凄惨的下场。
然而,就在那赤红气息冲出水面,接触到阳光的一刹那,赤红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溃散,颜色飞快变淡。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女子惨叫,穿透水波与空气的阻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令人头皮发麻,心胆俱裂。
尖啸声过后,湖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一片区域的湖水,还残留着淡淡的、如同血染般的浅红,诡异扭动着。
何俊不敢怠慢,驾驶着船只,拼命向岸边驶去,十数秒后,船只终于冲撞上岸边的泥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船身剧烈一震,险些将站立不稳的几人甩出去。
众人惊魂甫定,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身后的星宿湖。
只一眼,便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冲天而起的赤红气柱虽然在阳光下迅速消散,但湖心那片如同被鲜血浸染的水域,依旧在缓缓翻腾、扭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炽热与灾厄气息,仿佛一张怨毒的人脸,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大半个湖面,都被那诡异的暗红所覆盖,湖水如同煮沸般咕噜冒泡,散发着滚烫的热量,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温度。
“那……那魃女……不会真的脱困了吧?”苏逸望着这恐怖景象,咽了口唾沫道。
没人回答,连一向沉稳的程清秋,此刻眉头也紧紧蹙起,眼中满是凝重。
只见那片被赤红浸染的湖心水域之下,忽然有朦胧而纯粹的紫色光芒涌动而出。那紫光初时微弱,如同暗夜星辰,但转瞬间便光华大盛,如同旭日东升,驱散黑暗。
紫色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翻腾不休、散发着灾厄气息的赤红湖水,发出“嗤嗤”的声响,寸寸湮灭,迅速消散。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那覆盖了大半个湖面的诡异浅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湖水重新恢复了幽蓝与平静,仿佛先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而紫色光芒,在压制了赤红之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沉入湖底,消失不见,只在水下留下朦胧的光晕,依稀可见。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俊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看来,魃女并未脱困。”
程清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很显然,黄河爷布置的封印怕也出了一些问题,导致魃女苏醒,且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力量。”
“先前,应该是魃女察觉到我们的气息,想借机蛊惑、利用我们破坏封印,助她脱困。”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先前杨石和许建林被蛊惑的诡异情景,不由得一阵后怕。
这时,苏逸忽然皱起眉头:“张老和周哥他们……”
一句话,让刚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何俊脸色一变,急切道:“对啊!张叔和九元还在下面!程部长,要不……我们再回去找找?张叔他……”
“不行!”程清秋断然拒绝,语气不容置疑,“现在下水太过危险!那魃女虽被暂时压制,但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再次发难,湖底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见众人神色凝重,程清秋语气稍缓,补充道:“巡河将军一脉,传承久远,精擅水下趋吉避凶之术,自有其保命的手段。张河经验老到,九元也非寻常之辈,未必就会出事。我们现在贸然下去,不仅找不到人,反而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随后,程清秋目光扫过昏迷的杨石和许建林,说道:“云溪,何俊,你们立刻带老杨和老许跟我先回营地。必须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详细上报诡事部,请求支援。此地封印干系重大,绝不能有失。”
“曹姐,苏逸,还有马越,你们三个暂时留在这里。保持警惕,观察湖面动静,最重要的是,接应张河与九元。一旦他们露面,立刻带他们撤离。有任何异常情况,随时联系我。”
“是,程部长!”曹爱红和苏逸齐声应道,马越也点了点头。
程清秋不再多言,示意沈云溪和何俊将杨石、许建林背着,匆匆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待程清秋等人身影消失在岸边草木之后,湖畔只余苏逸、曹爱红与马越三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先前水底惊魂一刻,仍让曹爱红心有余悸,她望向身旁负手立于岸边、凝视着湖面的年轻人,神色颇为复杂,沉默片刻,终是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先前……多谢了。”
若非苏逸最后关头出手相救,她此刻恐怕早已化作那赤红浊流下的一缕飞灰。这份救命之恩,重如泰山,即便以曹爱红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也不得不承认。
苏逸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闻言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曹婆婆言重了,举手之劳,分内之事。”
曹爱红听他语气诚恳,心中那点别扭稍稍散去,刚想就先前针对苏逸的事儿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却听苏逸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方才您老人家不是也替我们拦住魃女吗?不然我也不可能安然离开,大家同舟共济、礼尚往来而已。”
“……”曹爱红嘴角狠狠一抽,显然她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讽刺之意,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好嘛,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叫替你们挡灾?老娘那是没跑过你们好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望向湖面的马越,忽然抬手指着远处的水面:“快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苏逸和曹爱红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靠近湖心方向的水面上,果然有两个黑点正在朝着岸边艰难地移动。其中一个似乎体力不支,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另一个人的背上。
“是张老和周哥!”苏逸精神一振。
三人连忙上前几步,待张河与周九元靠近岸边,七手八脚地将两人从冰冷的湖水中拉扯上岸。
此时的张河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浑身湿透,但眼神还算清明,只是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周九元的情况则要糟糕得多,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张河臂弯里,双眼紧闭,面无人色,若非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老张,你们没事吧?”曹爱红急切地问道,目光在周九元身上扫过,带着担忧。
张河喘了几口粗气,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我……我还好。九元也没大碍,就是力竭虚脱了,缓一缓就没事了。”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随后苏逸问道:“张老,你们是怎么避开那股赤红气息的?”
“我们离得较远,察觉到不对劲时,便立刻循着水下暗流遁走了,侥幸躲过一劫。”
张河望了一眼恢复平静却依旧透着诡异的湖面,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对了,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可怕?”
“是魃女。”
苏逸便将先前水底发生的事情,从石棺异动、敲击声起,到杨石、许建林被蛊惑,再到赤红气息爆发、曹爱红动用天官印以及最后的惊险逃脱,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张河的脸色愈发凝重,眉头紧锁,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忧虑与忌惮。
“走吧,我们先回营地。”
确认张河与周九元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息恢复,苏逸三人也不敢在此久留,搀扶着虚弱的师徒二人,迅速离开了这片令人不安的湖岸,返回临时营地。
此时,程清秋正在打电话,看到张河和周九元安然无恙地走进来,程清秋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释然,匆匆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程清秋起身,关切道:“老张,你们怎么样?”
张河摇了摇头:“我没事,九元只是脱力,休息一下就好。”
“那就好。”程清秋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坐下休息。
曹爱红迫不及待地问道:“程部长,诡事部那边怎么说?”
“我已经将这里的情况详细上报了。”程清秋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总部对此事极为重视,已经紧急调遣了专门处理高危封印事件的队伍赶来,预计最快下午就能抵达。”
“在我们等待支援抵达期间,严禁任何人再靠近星宿湖,更不许擅自下水探查。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守好营地,监控湖面异常,确保自身安全,等待总部的人接手。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齐声应道,不用程清秋说,现在就算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