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山庄那座气势雄浑大门在风吹雨晒下略显得颓败,走到里面大半房子已经在八年前烧毁,剩下坍塌的半边也在诉说它曾经的繁华与显赫,但触目皆荒凉。
七寂一步步的踱着,脚步缓慢而沉重,脸上薄纱在夜风中轻轻飘起,显得飘渺如梦。
这里风既大,又阴森浊骨,连乞丐也不敢再此逗留,曾有人潜进来,试图寻找遗留的宝贝,但总会莫名其妙死于这座山庄,没了头颅,慢慢地这里再也没有人敢踏足。
这里已经不见昔日的欢笑与热闹,白天野草疯长,黑夜恶鬼张狂,有人说鲜血把南宫世家的每一片青石板都染红,有人说远远靠近那已经颓败的砖瓦,能隐隐听到哭声。
可叹曾经的南宫世家是那样的显赫耀眼,如今却树倒猢狲散,何处话凄凉?偶尔茶楼酒肆依然有人唏嘘慨叹,街头小巷儿童追着说书人想听那曾经的传奇,世事沧桑也是如此这般了。
八年过去了,南宫世家一夜灭门的血案依然无人能破,只是每次想起,人们依然禁不住唏嘘感伤,年老者垂泪咒骂老天无眼。
七寂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在当年她失足坠毁的悬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那扬起的白色裙摆也冰凉一片,如今世上已经没有罗伊,只是杀手七寂。
天微微发白,七寂才离开,如星子般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只是那飘然下山的身影依然飘逸,宛如仙女下凡尘。
傍晚,长乐大街的醉仙楼,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一白衣女子,正坐在角落浅斟慢喝,神色淡淡,不知道想着什么,台上的说书先生此时说得正是起劲,说的恰恰就是八年前被一夜灭门的南宫世家。
各位客官,要说这南宫世家,就要从两百年说起。
两百年多年前,历王傲天樊,统一七国,称霸四方,可惜死后,后继者无能,只短短几十年,大国就临分崩离析,先是燕国独立,然后其他国家等相继效仿,大历国分裂为了十四小国,大一统的局面一去不复返。
经过几十年的争夺吞并,小国更小,大国更大,而大历却已经衰败不堪,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面对周边大国,平庸无能的历王卑躬屈膝,年年搜集大量丽人进贡给各国为歌姬,舞姬,甚至是做军妓,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是广选美人进贡的时候,家家户户哭声震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但即使年年进贡美人,摇摇欲坠的大历国依然未能在风雨中保存,正如日中天的景国看准时机,挥兵南下,兵临城下。
大历将无谋,兵无勇,装备粮饷皆不足,两军交战,一溃千里。
国家危亡之际,武林盟主南宫若满腔热血挺身而出,带领武林同道驻守罗门,与众将士征战沙场,带兵三千歼敌五万,身中数刀依然豪气干云,硬是将景国三十万大军挡在关外,不得靠近半步。
南宫若手下有左右先锋,左先锋俞小舟智谋了得,人称俏先锋,右先锋祁天鹿勇猛无双,三人在洒汗滴血的战场上结下生死情谊。
打败景国,历王龙颜大悦,封南宫若为镇国大将军,南宫若也不辱镇国大将军的名号,在接下来的一年,选拔精锐,训练军队,二十四骑威慑四方,连连打败几个来犯的国家。
历国臣民扬眉吐气,以为噩运终于如雾散去,可惜三月三历王依然广选美人进贡他国,还怕南宫若功高盖主,威胁其统治地位,夺其兵权并准备将他秘密处死。
历王的做法导致民怨沸腾,将士愤慨,左右先锋带兵营救,南宫若得救后揭竿起义,左右先锋生死追随,三人配合默契,历国三雄声名鹊起。
两年后南宫若带兵攻入皇城,黄袍加身,改国号大渊,朝中局面未稳定,西番试图趁乱独立,祁天鹿请命带兵出征,掷杯不平西番誓不归。
这祁天鹿也还真是一个将才,用了两年零三个月平定了西番,当时渊王出城十里相迎,当日宫中大摆宴席,当年的三雄重聚,当晚祁天鹿喝醉了,握住俞小舟的手说醉话,他说:
“小舟,你十二岁时说要嫁我,让我想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夜又一夜,都等不到你长大。”
原来守国将军俞小舟竟然是女子,还是祁天鹿未过门的妻子!
新皇南宫若虽知俞小舟是女儿身,有意立她为后,但却不知道她是祁天鹿未过门的妻子,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各位客官,相思苦,苦相思啊!
可叹祁天鹿满腔深情尽化流水,他苦苦守候的女人长大了,要嫁的再不是他,可怜南宫若夹在情与义之间痛苦煎熬,苦苦挣扎。
一年后渊王南宫若称病退位让贤,携俞小舟离去。民望甚高的祁天鹿继位。
两人一人得天下,一人得美人。
祁天鹿不仅是一代悍将,还是一代明君,渊国在他的带领下日渐强大,南宫若退位继续担任武林盟主,在武林之上一呼百应,武能服众,文能让人折腰。
有南宫若当武林盟主,一直纷争不断的武林迎来难得的平静,他接位之日也是他娶妻之时,有见过其妻容颜之人都叹此等绝色,就是天下第一美人柳如烟也望尘莫及。
婚后南宫夫妇感情深厚,育有一子一女。
儿子南宫靳是练武奇才,十七岁在武林大会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为人正义而豪气,后来接替其父成为武林盟主,他有一子南宫夜,长得俊美无双,武功也尽得其父南宫勒真传,为他做武林盟主期间,正派当道,邪恶之徒灭迹。
小女儿南宫容比南宫勒小十岁,貌美如其母,可惜十二岁独自下山庄,从此不知所踪,南宫夫妇苦寻多年未果,直到离世那刻不曾再见女儿一面,遗憾终生。
我们今天的故事从南宫勒的儿子南宫夜讲起。
白衣女子,正是七寂。
酒肆的酒客,听得入了迷之时,她留下银子,缓步离开了,这故事她听了不下十次,但从没有提过她娘罗芙的下落。
七寂双美目冰冷而漠然地注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子,或高大,或儒雅,或猥琐,她还没有下定决心朝谁下手,男子已经走远,不是她手慢,而是她的心犹豫。
下次下山又不知道是何日?如果这次——
七寂心中涌上莫名的恐惧。
马儿在她轻喝声中扬起马蹄,那滴嗒的马蹄声竟然让她的心平静了些许。
不远处有篝火点点,烤肉的香味让七寂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今天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吃。
前方应该是异族的一个小商队,他们走在喝酒唱着歌曲,声音嘹亮豪迈,她去讨了一块肉吃,他们不但肉奉上,还热情送上了上好的酒,他们是药材商人,今天送了一批药材到了长乐,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换了一些生活用品,所以回程的路上就显得格外兴奋。
七寂拿了一块肉道了谢,就独自坐在草坡上欣赏他们的载歌载舞,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一个黑衣男子在夜色下奔驰到此地,身姿矫健,长发飞扬。
黑衣男子既不讨酒喝,也不与这群人搭讪,他在不远处的草坡停了下来,懒懒地卧在草坡之上,双眼看着那在篝火中通红的笑脸出神。
他们一白一黑,在夜色下特别显眼。
粗犷豪迈的胡人拉她起舞,刚开始七寂拒绝,无奈吃了他们一块肉,也不好冷面,她站了起来,而那黑衣男子也在几个女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刚好将他们两人凑在一块。
他牵起了她的手,而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中。
双手紧握的那一刹那,那一黑一白的身影都禁不住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