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实则早在朱由检的意料之内。
他泰然自若地问询:“皇上有何手段?”
“曹文诏所部和白杆兵,再调五万京营精锐,前往辽东战场支援。戚家军则进驻御马监并扩编,专作皇宫护卫军队。”
王安抬首,目光飞快地掠过朱由检。
其眼眸之中满是焦虑与惶然之色。
“而殿下,皇上欲在天津卫划出一岛,命您于岛上筹备海上建国之事。”
朱由检闻听此言,双眸微微眯起,脑子急转,快速思考起来。
他最为担心的就是,与皇上的关系彻底破裂,双方兵戎相见。
这将给他带来无穷麻烦,极大压缩自己的发展时间与空间。
他稍作思量,便否决这种可能性。
皇上对自己有忌惮,也同样对大臣们有憎恨。
只要自己不窥视他的皇位,他可能巴不得自己与大臣们斗过你死我活,以让他渔翁得利,进一步掌握实权。
调五万京营精锐出来,以戚家军为基础扩编军队充任皇宫护卫,这都是皇上从自己与大臣们对抗中得到的好处。
而皇上目前对付自己的这些手段,既有他的本意,自然是限制自己的实力进一步发展壮大,以免威胁他的皇权,又有众臣对他的施压,不得已而为之。
只不过,从现在起,自己的处境恐怕会变得越发困窘艰难。
正思考着,见众人皆满面忧色地望着自己,朱由检即刻察觉到有所不妥,旋即仰头,发出一阵爽朗开怀的大笑。
“哈哈哈!”
数声笑毕,他方才开口言道:
“此乃好事啊,一旦到了岛上,吾等安全无忧,如此便可安心操练兵马。”
他目光灼灼,环视众人,豪迈之情溢于言表:
“待到兵强马壮之日,便是吾等龙跃九霄、威震乾坤之时。任何胆敢阻碍吾等前行之敌,吾等必将其碾为齑粉。”
言罢,他振臂高呼。
“兄弟们,汝等可有信心?”
“有信心!”王安率先高呼。
其余众人亦不甘示弱,齐声呼喊。
呼喊之声向四周蔓延开来。
远处的战士们虽不明就里,却也知晓,此必是信王殿下所吹响的战斗号角。
就连已迁至朱翎福宅院中的伤兵,亦是一个个竭尽全力,嘶声呐喊。
方才还因朱由检的滥杀无辜而心生芥蒂的扬过,此刻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他不禁心生感慨,此乃真正有胆有识、登高一呼而众人响应的英雄豪杰啊。
小龙女望向朱由检的双眸之中亦闪烁着小星星,心中涌动着无尽的钦佩之情。
待呼喊之声停歇,王安望着朱由检,面露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朱由检见状,问道:“王总理,可是还有何事要讲?”
王安左脚于地上轻轻一跺,面容添上几分坚定:“信王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王安朝着朱由检拱手一礼,神色严肃地说道:
“信王殿下,殿下乃是太祖托梦之人,又是公认的天选之子,身具诸多神异之事。天下百姓无不翘首以待,期盼您能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言至此处,王安环顾四周,有意提高声调大喊道:“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顺从天意与民心呢?”
王安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如此形同造反的话。
众人内心震惊之后,又多了一份火热。
他们都两眼放光地凝视着朱由检。
而朱由检却是领会了王安之意。
王安此问,一则是为众人解惑;二则是将自己的心思明确传至宫中,以使皇帝安心。
朱由检赞赏地看了王安一眼,决意配合他演这出戏,以进一步统一众人思想。
于是,他再次放声大笑。
“你的意思可是,调兵攻入皇宫,取而代之?”他直言不讳道。
王安颔首,朗声说道:“凭信王殿下现今之实力,此举可一举而成!”
众人目光愈发炽热。
是啊!取而代之难道不比前往海外建国更为容易吗?
朱由检双手背于身后,于原地来回踱步,仿若在思索王安之言。
不多时,他于王安面前停住脚步,开口说道:
“且容我问你,这段时日,于我的指令之下,总共诛杀了多少人?”
王安不假思索,当即答道:“自殿下安排彻查皇宫伊始,陆续牵涉其中的太监、宫女以及宫外的文臣武将,依照律法应当被处死之人,至少有八万之众。”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因殿下心怀仁慈,实则仅仅斩杀了不足四千人。”
王安的回答令朱由检甚是满意。
“我再问你,若由我执政,沿用太祖律法,京城之内能够揪出十万当杀的贪官污吏否?”
“远远不止!”王安斩钉截铁地回道。
“殿下此前于朝堂之上曾言,大明官员十官九贪。此言实不为过,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大明可谓无官不贪。”
朱由检哂笑一声。
“那我若上任便斩杀十万贪官,能否改变朝堂之风貌,震慑住其他官员,令他们清正廉洁,一心奉公呢?”
王安长叹一声:“难!”
朱由检挺直身躯,冷笑出声:“依我之见,即便再斩杀一百万、一千万,将京城至地方的贪官悉数斩尽杀绝,亦无法解决问题。”
他眼里射出犀利且饱含忧思的光芒。
“汝等心中定然会有此问:为何?”
他提高声调,大声言道:“吾今告知汝等。盖因历朝历代之国政,旨在维护士人、乡绅、地主、商人等上层社会之利益。官员几乎皆出自他们之中,不过是其代言人罢了。”
“普通百姓只是被他们压榨之人,偶尔施予些许小恩小惠,亦不过是为了安定人心,防止百姓造反。”
他仿若一头受伤的雄狮在低吟。
那声音之中满是对这世道的无奈与悲叹,亦透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苍凉。
“汝等且说说看,我欲建立自由平等之国度,面对这些特权阶层,该当如何处置?将他们尽数屠戮吗?他们又岂会甘心引颈就戮呢……”
言毕,他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目光仰望上空,眼神深邃、睿智且透着不屈之意。
“此乃我为何非要选择前往海外建国之缘由。海外之地仿若一张白纸,尽可由我等纵横捭阖,挥洒才情。”
说到此处,他豪迈地大笑数声。
“兄弟们,随吾去海外杀人,为汉人杀出一片新天地,汝等可愿意否?”
“吼吼吼!”
全场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