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丧门星
南星2025-02-26 10:545,754

“花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哪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身子的不适说,“这钱就当还你们多年的养育之恩。”

他们愣在一旁没吭声。

我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心中怀着期冀问妈妈,“如果我死了,你会心疼吗?”

她红着脸,语气还是不厌烦,“花儿,妈妈前些日子对你是严厉了些,你是最懂事的,应该明白妈妈的苦衷对不对?”

新媳妇在旁搭上妈妈的肩,妈妈洋溢笑容轻拍她的手。

我究竟还在期待什么呢?

我环顾四周,这个生活二十六年的房子,有喜有悲。

走到门口,我硬生生挤出笑容说“爸爸,妈妈,奶奶,弟弟,弟妹,再见。”

退出门外,尚未走远就听见妈妈的嘀咕。

“净给我添堵。”

6

我躺在医院的病房,身边躺着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她浑身连接许多仪器,十分虚弱。

“花儿姐姐,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呢?”

我侧身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有些怔然。

“会变成蝴蝶,自由自在穿梭花田里吧。”

“那我要变成最漂亮的蝴蝶,一直陪着爷爷。”

“好。”

她不会死的,这个答案是我给自己编织的梦,以后就不会再有人说我是“丧门星”、“晦气的女儿”了。

突然机器一阵急促响起,医生护士蜂拥而入。

江爷爷拄着拐杖被搀扶进来,老泪纵横。

他转头望着我,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浑身无力。

直到最后彻底失去意识,灵魂逐渐升空。

医生拿着病历本,宣布我已经脑死亡,可以进行心脏移植。

他如释重负向我深深鞠了一躬,“好孩子,爷爷会好好安葬你的。”

我亲眼看到病床上的“我”眼角留下泪痕。

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为什么还会悲伤?

江爷爷找了一处很好的地方,身边开满鲜艳的花,还有炫彩斑斓的蝴蝶。

上面不是谁谁之女,而是“花儿”。

只是“花儿”。

三个月后迎来弟弟的婚礼,妈妈频频看向门外,冲着弟弟发脾气。

“你这姐姐真是犟脾气,给她找了好人家,吃穿不愁,结果连你结婚都不来,真不懂事。”

弟弟也在旁不满,“人家现在发达了,自然是看不上咱们的。”

爸爸赔笑招呼客人,示意他们,“都已经是江家的人了,以后别总提她。”

江爷爷的孙女江月手里拿着我写的诀别信来到婚礼现场。

“请问是花儿姐姐的妈妈吗?”

她穿着不凡,又很乖巧。

妈妈立即点头,“是的,请问你是?是花儿惹事了吗?给你添麻烦了。”

江月红着眼,疑惑问道,“花儿姐姐三个月前去世,你们不知道吗?她让我将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我身体不好,稍有好转才在今日可以有机会过来。”

妈妈满眼震惊,不可置信,“搞错了吧,我女儿叫林花儿,身体一向很好的。”

她颤颤巍巍接过信,看到是我的字迹时,似哭似笑的大声吵嚷,“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花儿给大户人家当孙女,现在正享福呢!”

婚礼乱做一团,她直接昏倒在地。

7

在爸爸的眼里,女儿是白眼狼、赔钱货。

在妈妈的眼里,女儿是晦气的存在。

在奶奶的眼里,女儿是丧门星。

只有弟弟,男孩子,才是他林家的宝贝,而我不是。

依稀记得在我高考前夜,爸爸的旱烟未灭点燃了窗帘,大火将整个屋子吞噬,全家人都逃了出去,唯独忘了我。

好在消防员发现的及时,我才保住一命,错过了高考,全身疤痕密布十分可怖。

他们只会互相埋怨,瞧着我身上的伤疤还带着庆幸,幸亏不是弟弟小宇出了这事。

我也曾质问过,反抗过。

妈妈只是纸老虎,看着厉害,实则一切都是爸爸做主。

她答应在我生日那天给我买生日蛋糕。

恰好赶在周末,我就抱着布娃娃坐在沙发上等,等啊等。

等到了深夜,肚子饿到咕噜咕噜叫,时针马上过了十二点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我高兴地下地迎接。

却被爸爸一个巴掌扇倒在地。

“吃吃吃,就知道吃,要不是为了给你买生日蛋糕,你妈妈和弟弟怎么会出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真是个白眼狼。”

我仰面躺在地上,嘴里全是血腥味儿。

我不懂,过生日想吃生日蛋糕也有错吗?

第二日,我早早起床跟着爸爸去医院看望他们。

那个生日蛋糕正被他们大快朵颐。

医生说妈妈和弟弟只是受了点擦伤,明日就可以出院了。

我呆呆的看着那个蛋糕,心中有些酸涩。

妈妈看见我,眼底略带一丝愧疚,连忙招呼我,“花儿,快来,吃蛋糕。”

我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径直走过去,低着声音说,“对不起。”

弟弟嗓音冷淡,还带着怒气,“都怪你,要不是非要吃生日蛋糕,妈妈也不会非要走那条路去买。”

说着还不解气,又愣是把我推到在地。

尾椎骨传来阵痛,疼得我直不起身。

我声若蚊蝇,喊着,“妈妈,我……疼。”

弟弟环胸说,“我就用了这么一点力气你就倒下了,装可怜给谁看啊。”

爸爸把玩手机,时不时往这里看一眼,也不掺和。

妈妈闭目养神,装作没看到。

他们什么都知道,如果喊“疼”的是弟弟,还会如此漠视吗?

既然不爱,为何要生下我呢?

8

婚礼没有办成,弟弟埋怨的眼神盯着沉睡不醒的妈妈,很是不满。

弟妹在旁边小声嘀咕着,“这都什么事儿啊,你姐不是卖给江家了吗?这才三个月,死了谁信啊。”

奶奶坐在餐桌上破口大骂,“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爸爸一根接一根的旱烟抽着,屋子里都是难闻的烟味。

“别说了,赶紧去江家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家再有钱也不能做出杀人犯法这种事!”

明明答案就摆在眼前,就是不信呢。

不信我早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偏偏执拗的用我去换弟弟的八十万彩礼钱。

天边残阳如血,照在屋子里通红发亮。

妈妈在这时悠悠转醒,口中念叨着,“花儿,我的花儿呢?”

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弟弟还没出生之时,妈妈总是搂着我,给我梳头,“花儿,我闺女是最漂亮的小花儿。”

逗着我“咯咯”笑,我也回应着,“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下着雨,她轻声哄我睡去,温声细语暖人心。

我摸了摸心脏,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这才忽然想起,我的心脏给了那个需要的女孩儿。

如今,我真成了他们口中的,“没有心的人”。

那封信被弟弟捡起认真阅读,最后被他撕碎扔在纸篓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平时活蹦乱跳的,我不信她死了。”

说完,夺门冲了出去。

外面正下着大雨,迅速将他淋成落汤鸡。

他跑到了江家,那里的人拦着不让她进去。

“江百福,你出来,你不是说把我姐当亲孙女对待吗?怎么人说没就没了,杀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江家的保安架着弟弟丢了进去。

江月站在江爷爷的身边,神情落寞。

他发了疯似的怒吼,“我姐姐呢,是不是你害死的!”

江爷爷手里拿着我生前的病历本给他看,时间追溯到三个月前,清清楚楚写着我的病情,让他不得不信。

他低哑着嗓子,失魂落魄问道,“我姐姐葬在哪了?”

“一个很美的地方,但她不想让你们知道。”

弟弟走后,江爷爷搂着孙女,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总是在失去时候才后悔呢,还好我的月月可以一直陪着爷爷。”

江月是幸福的,至少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爷爷。

9

弟弟回到家后,妈妈卧在床上,脸颊凹陷下去。

她是在惦念我吗?

爸爸还是叼着旱烟,漫不经心。

弟妹陪着奶奶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他狠狠的将病历摔在地上,扯着弟妹的衣领拽到了地上。

“小宇,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为了娶你,我姐姐命都没了,你给我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妈妈无力的询问,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没了,我的花儿真的没了?”

爸爸将烟熄灭,又是沉沉叹了口气。

这时,门铃急促响起,爸爸起身开门,一个贵妇身后跟着记者闯了进来。

“您是林花儿的爸爸吧,我叫柳茉,林花儿在家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贵妇,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她长得很像……我?

我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不明白为何要问我的去处。

她扑通一声跪下,吓坏了众人,“林花儿是我丢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我终于找到她了。”

记者一拥而入穿过我的身体。

“女儿”?

爸爸的眼神有些躲闪,记者不断询问,“请问你们是如何领养花儿的,是否正当合法,捡来的还是买来的?请您具体的描述一下。”

他没有回答,将记者都推了出去,只留下那个贵妇。

“花儿她…不在了。”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不可置信,“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知道我找花儿找了多少年吗,这些年我不惜跟我老公离婚,每次出差都要换一个城市就是为了找到我的花儿,你告诉我她没了?”

她疯狂摇头,不敢相信。

记忆肆意生长,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10

妈妈为何会说我是“为弟弟而来”。

因为我压根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男孩儿都早早卖了出去,只有我等着人家来要我。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唤了一声,“妈妈”。

是她心软把我带回了家。

可我是有自己的爸爸妈妈的,他们很爱我。

会给我买漂亮裙子,会领我去游乐场。

对啊,做这些的是我的亲生父母,不是他们。

难怪每次做梦我都记不起他们的样子,异常模糊。

我走丢那天,家里的保姆阿姨领着我去游乐场玩,告诉我乖乖在旋转木马处等她,我听话一步没动,却来了两个怪叔叔问我指路。

我转过头朝着东北方向指去,他们却突然捂住我的嘴巴将我带走。

“有人一直在惦记着我,原来我的妈妈一直在找我。”

我好想抱抱那个哭得几近晕厥的妈妈。

但是灵魂穿过身体,我连拥抱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将将缓过神来,晃着爸爸的胳膊,问道,“我女儿怎么没的?她才二十多岁,怎么就……”

“脑袋出了问题。”

“你为什么不带她治疗啊。”

爸爸甩开她,满脸愁容,“我们家庭条件在这摆着,小儿子马上结婚也要用钱,她得病了也没跟我们说啊。”

我想告诉她,“说了也没人信啊。”

可我现在只是个灵魂,没人听得见我讲话。

11

他们争吵间,我才知道明明是二十万的彩礼过完年就一定要八十万呢?

弟妹柳乐是柳茉的侄女,我走丢后为了有个慰藉一直放在身边抚养。

她怕如果我回去会跟她抢夺这份爱与荣华富贵。

所以她调查我,知道我时间无多,也知道江百福的孙女正却一颗合适的心脏,故意设局让妈妈和弟弟联手将我送到了江家。

她做这些只是加快了我死亡的速度,我倒要感谢她救了一个生命。

柳乐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她办婚礼之时,柳茉正在国外出差。

又或者说,柳乐压根就没告诉她嫁得是哪户人家。

她怔然跌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喊着,“如果她回来,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对我吗?不会的,有谁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是啊,有谁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这么多年,不是不爱,没有历经十月怀胎的痛,半路而来的我怎配拥有他们的爱。

柳茉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这里,江爷爷派人告诉她我葬在了花海。

那里鲜花遍地,她抚着墓碑,似是寻常聊天般与我说话。

“花儿,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叫做花儿吗,我怀你之前,家里的花圃总是长势不好,给我愁坏了,可是你一来,那些花圃就像被施了魔法般都竞相绽放。”

“花儿,你是妈妈的福星,是妈妈来晚了。”

泪花洒在花瓣上,我想说,“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惦记着我就知足了,这不是你的错。”

11

柳茉走后,我的灵魂又飘到了林家。

同事找不到我,将电话打到妈妈的手机上,“请问是林花儿的母亲吗?我们联系不上她,能麻烦你来一趟将她的物品取走吗?”

“她办好离职手续后一直没回来。”

妈妈哽咽着说,“好。”

她迅速整理心情出了门,我爸不远不近跟在后面,他怕她会出事。

走到我的公寓门前,是密码锁,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上前尝试一番,所有可能的数字都试了,唯独没有试我的生日日期。

我猜,她应当是忘了。

她颤抖着手去寻找手机曾经的聊天记录才找到,上一次为我庆祝生日还是给我出门买蛋糕出车祸那次。

寻找时,又瞬间泪流成河。

打开房间,很干净,桌子上放着我还没来的及给弟弟的房本。

这是我攒的第一套房,医生给我下诊断那刻我就想好要留给弟弟,毕竟,身外之物我也拿不走。

同事叹了口气,“花儿与我们一向关系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离职,到现在也联系不上人,我们还想给她办欢送会呢?阿姨,你知道花儿去哪了吗?”

见我妈没说话,又自顾自说着,“阿姨一定是个很好的妈妈,花儿总提起你呢。”

我将妈妈的好在同事面前翻来覆去的聊,也是想要证明我是个被妈妈爱着的孩子,满足我的自尊心。

顿时,妈妈捧着我电脑桌前的全家福相册哭得溃不成军。

“花儿,都是妈的错,对不起我的花儿啊。”

爸爸在一旁解释,“花儿去世了。”

他将东西收拾好,把钥匙塞到同事手里,搀着崩溃的妈妈回家。

同事喃喃说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12

一进屋,锅碗瓢盆全部摔在地上,妈妈要跟爸爸离婚。

我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

弟弟在一旁劝阻,“妈,你在闹什么?”

她歇斯底里的骂着,“当初如果不是你,花儿就不会被拐到我们家,她有今日,都是我们给害的,我们都是杀人凶手啊。”

我努力拼凑从前的记忆,才分辨出爸爸的影子。

我是被他亲手领回家的啊。

在车上的时候,车里许多跟我同样年纪的小孩儿。

他们都在哭,只有我没哭。

我问拐我的那个人要带我去哪儿,他说,“给你找个家。”

可我有家。

他把那些小孩一个一个的送走,最后将我留下。

面罩下面赫然就是爸爸的脸。

我却在之后发了高烧,什么都忘记了。

最终,他们这婚还是没离成。

因为,母亲有孕了。

她性情大变,每日摸着肚子说话,“花儿,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舍不得妈妈,所以回来你看我了对吗?”

她疯了,甚至有些癫狂。

她年龄过大,医生不建议她生下这个孩子,她却不听,回家的路上孩子流产,又送回了医院。

当她再次醒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抚摸肚子。

好像孩子还在。

“花儿,我的花儿,妈妈最爱的花儿。”

爸爸和弟弟怎么劝也不听,就随她去了。

弟弟跟柳乐分手,彩礼尽数退回,他将所有的钱装在麻袋里找个十字路口全部烧了。

他说,“姐姐,这钱是你用命换的,我不该花这笔钱。”

尚未燃尽的纸灰漫天飞扬。

好像我与他的最后一次告别。

我向他挥手,“小宇,我走了,再也不见啦。”

13

结束这场闹剧,我的灵魂飘回了那片花海。

朦胧间,我看见亲生妈妈柳茉。

她在向我招手,我疑惑的问,“你能看得见我?”

我低着头,看见她身子下方的透明。

她原来,她现在也只是灵魂。

我哭着问她原因,她却说,“我的花儿这辈子太苦,妈妈怎么忍心你孤零零的走呢。黄泉路,你我相伴,也不孤单,我只愿下辈子还做我的女儿,让我好好的偿还你这一生。”

她将我拥在怀里,我好像又闻到那个充满母爱的味道。

那个爱我的妈妈,一直都在。

我回头朝着人间呐喊:花儿啊,下辈子要幸福啊!

诀别信:

妈妈,我没有骗你,医生诊断我患了脑癌,活不长的。

那天,我回家本是想给你过生日的。

爸爸奶奶都不记得你的生日,总是忽略你,可我记得。

弟弟的彩礼钱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我不是个坏姐姐,我也想帮弟弟一起渡过难关。

那杯牛奶是你冲的吧,我最爱喝上面结着的奶疙瘩,你每次冲牛奶都会给我留几个奶疙瘩。

我想让你开心的,可你怎么把花儿弄丢了呢?

那个女孩很好,所以我选择捐赠心脏延续她的生命。

换句话说,花儿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只是,下辈子,我不想做你的女儿了。

我想做你最爱的蓝闪蝴蝶,自由自在翩然花田里,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是晦气的丧门星了。

我走啦,希望下辈子你可以得偿所愿有个健康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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