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想也不想。
“那你让我跪谁！”
“我都跪！”
“女儿的话，我听！”
苏晚晚望着他，眼底满是嘲弄。
现在的苏父，不过是为了留下一条命才会如此能屈能伸。
“你还欠我妈妈一句对不起。”
“你愿意亲自到她面前赎罪么？”
苏父的脸上闪过一抹纠结。
“好！”
抵达墓园时。
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黑漆漆的。
可苏晚晚却恍若来到自己家里一般，无比熟络的朝着墓碑处走去。
很显然，她经常来这里。
苏父跟在他们二人身后，鬼精鬼精的眼珠子四下观察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墓园内阴森森的，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倒竖。
很快，三个挨着的墓碑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姥姥，姥爷，还有母亲的。
贴着的照片中，是谭清婉年轻之时笑容满面的模样，她样貌清丽，说是当时那个年代最出挑的都不为过，跟香港出名的女星不相上下。
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这张面庞。
苏立强的心里头咯噔一声。
本能的移开了视线。
“跪下。”
苏晚晚的声音很轻，很淡。
苏立强的身板僵了僵，最终还是屈服的跪在了谭清婉的坟前。
他甚至都不知，苏晚晚是什么时候把他们的坟给迁过来的。
“清……”
“清婉啊……”
此时此刻，念出这个名字，苏立强的思绪和回忆，仿佛被瞬间拉回了二十四年前。
初遇谭清婉的那一幕。
他从未看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就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一样。
那么优秀，那么耀眼。
那一次把谭清婉从楼梯里背下来的时候，他心跳如擂鼓，震得他耳膜都疼。
回去后，更是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如果不是谭清婉利用他，他又怎么可能……想要弄死她呢？
要怪，就只能怪她的家世太好。
他完全驾驭不了。
甚至，在谭家面前，还有着深深的自卑感。
他没什么能力，就算借助着谭清婉走了一下后门，在公司里拿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却也坐不稳，还要日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吃软饭。
每当他看见谭清婉护着他时，他就忍不住的感到恶心。
他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们，什么时候用得着一个娇小的女人出面挡在他跟前了？
他受不了这样。
他真的受不了。
后来，谭家人终于消失在了他面前。
他遇到了宋慧。
那个同样漂亮，跟谭清婉一样温柔的女人。
她理解他，体恤他，照顾他。
愿意为他洗手做羹。
而不是每次回到家后，只能看见谭清婉同样疲惫一天的身影。
他喜欢宋慧围着他转的感觉。
喜欢看见她眼里只有他的感觉。
喜欢他就是她的全世界的感觉。
这让他找回了男人的尊严，找回了自信。
所以苏立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宋慧给娶了进来。
“对不起……”
苏立强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这句话当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晚晚站在他身边，低垂着头。
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头，遮挡住她的部分神情。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是风一样，抓不到也摸不着。
“你应该很好奇。”
“为什么我妈妈和姥姥没有死，却一直不回来找你吧？”
苏立强的身子僵住。
“她不会……不会还……”
活着吧？
苏晚晚自然明白他的问题。
有的时候她也很希望，自己的母亲仍旧在这个世上。
她轻轻的撩起裤腿。
小腿处，是蜿蜒而上的丑陋疤痕。
……
二十三年前。
半山腰崎岖的丛林间。
正冒着刺鼻的烟。
漆黑的车被撞得变形，车头早已凹陷。
车身整个翻了过来。
似乎已经打不开了。
湿漉漉的液体流了下来。
落在眼睛上。
谭清婉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是被血打湿的一片鲜红。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足足呆滞了一分钟，才回想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爸爸……”
“妈妈？”
谭清婉慌乱的叫着。
她的母亲，正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
而谭父，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跃而起，将她们双人全部护住。
后背，却被撞碎的车门扎进了心口。
已经断气。
“爸……爸爸？”
红色的视线迷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看不清面前的人。
谭清婉一把抓住谭父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推着。
声音中，是满不可相信的颤动。
“爸爸？”
“你醒醒……爸爸……”
她不敢去探谭父的鼻息，她不敢。
谭母在谭清婉痛苦的呼唤声中醒来，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也是难受的心都开始绞痛。
“婉婉，报警……快报警！”
谭清婉颤抖着从兜里拿出手机，试图拨打电话。
可是山间一点信号都没有，连条短信都发不出去。
“打不了……”谭清婉低啜着。
长时间的车子倒立让她们的大脑有些充血。
谭清婉抽噎着抹掉眼泪，知道现在并不是哭泣的时候。
否则，她跟母亲也一样得死在这。
于是，她从夹缝中用力朝着车门上踹去。
她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刹车失灵撞上急转弯的石块上时，一侧车门被挤压的粉碎，司机在驾驶位置上当场死亡。
谭父所在的位置将他的身子全部夹住，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地方。
“踹不开……”
谭清婉果断的去拽脚上的高跟鞋，抓起来就往车窗的四角击去。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打的她胳膊都麻了。
车窗终于碎了一块。
很快，她将玻璃全部弄破，费劲巴拉的爬了出去。
人出去后，再拉门就比较容易了。
车门打开。
谭清婉朝着谭母伸出手。
“妈妈……快出来！”
谭母靠在那没动，她虚弱的对着谭清婉摆摆手。
“你先走……先去找人，或者到信号的地方报警。”
谭清婉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能走。
为什么还要拖拉？
“我们一起啊！”
谭母一声不吭的动了动身子。
谭父最后的关头扑上来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出了手，抱住了他。
所以导致她的左胳膊被谭父压住。
而且……
还很疼。
温热温热的。
好像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