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渐亮了。
傅井寒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咦？
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
身上像是被八爪鱼缠住一样，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傅井寒费力的抬起脑袋一看，耳朵里嗡的一声。
这这这这……这个老色批唐新的手往哪放呢！
傅井寒伸出两根手指，往小腹伸去，抓起唐新的袖口，用力往旁边一甩。
本该睡在地上的唐新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他的身边，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中。
大概是因为裤子有些大，不太合身的缘故。
又或许是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裤脚早已被掀到了膝盖处，露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小腿，正牢牢的压在傅井寒的两只腿上。
傅井寒猛的推了她一把。
没推动。
也没推醒。
“唐新，你装什么死？”傅井寒大喊了一句。
他不信他的动作没吵醒唐新！
唐新这才迷茫着睁开了眼睛。
眼底却满是清明。
“怎么了？”
“你怎么跑床上来了！”傅井寒忍无可忍的问。
“地上凉，所以上来了，有什么问题吗？”唐新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有理的模样。
傅井寒深吸了好几口气，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算了。
大家都是男的。
这种事，不是什么大事……
听说关系好的兄弟们不也是偶尔穿一条裤子，在一张床上休息……
傅井寒骗不下去自己了。
因为他真的觉得，唐新对他的感情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妙。
*
嘎吱——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苏晚晚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护工起身，跟她打招呼。
“苏小姐好。”
苏晚晚看着床上睡得很沉，日渐消瘦的苏立强，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护工摇摇头，“无时无刻都在打药吃药，昨天第一批检查结果出来了，抑制病情的效果并不是很好，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了。”
“他现在都吃什么药？”苏晚晚问。
护工急急忙忙拿出来一个简易的药箱，药箱很大，大概是一家三口那种家用药箱，里面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瓶子。
“这些，还有很多吊瓶，以及各种仪器治疗。”
大概是承受不住，苏立强这两天的精神状况急速下降，连神智都已经有点不清楚了。
“他每天的睡觉时间大概只有三个小时。”
苏晚晚有些纳闷。
“三个小时？”
护工点点头，“因为治疗的时候太痛苦了，打了止痛药还是缓解不了，还一直吐一直拉。只有不治疗的时候，才有时间休息。”
苏晚晚闻言，格外平静。
“哦。”
似是听到了动静，熟睡中的苏立强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充斥着血丝的双目之中满是疲倦。
他瘦的太快了。
跟上一次相比，苏立强如今两颊已经隐隐可见凹陷的趋势，脸色蜡黄蜡黄的还发黑，头发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如今只剩下之前的一半。
“苏……晚晚……”
苏立强有气无力的开口。
气若游丝。
像是在生死线边缘无限徘徊的人。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对生的无望，对死的向往。
如今的他，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千倍百倍。
他的胳膊上，手上，只要皮肉露出来的地方，都被扎了无数次针，针孔清晰明了，皮下已有发青发紫的征兆。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每天待在这里，他真的生不如死。
有时候，苏立强真的希望自己一了百了，就这样离开这人世算了！
可是，他连自杀都无法做到。
护工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十二小时两班倒。
他彻底的没有自由了。
苏晚晚弯下腰，帮他掖好被子。
笑容温柔而甜美。
“爸爸。”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治疗你的。”
“我会用钱，来买你的命。”
“能多一天是一天。”
“这样，才是我这个女儿应尽的孝道。”
苏立强的五官开始剧烈的波动和扭曲，眼角滚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他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当年为什么那么自信，没有再仔细去查查谭清婉究竟有没有死亡。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再加一把手……
将谭母还有谭清婉，以及她肚子里的孽种弄死。
这样，苏晚晚就不会被生下来，更不会活到现在，这样畜生不如的折磨他了！
“对了爸爸，你是想要棺材，还是想火化？”
“如果是棺材的话，我可以最近就找人订做，什么材质的都随你挑。”
“一般都是滑盖的，不过你要是喜欢，我能给你做成翻盖的。”
“诶，听说最近主打什么水晶的，好像里面凉飕飕的，能保好几年身体不腐呢！”
“你也不用怕城里头无法葬，实在不行我把你送回你们村子。”
“毕竟爸爸是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的，能回去的话，也算是落叶归根嘛。”
苏立强的上下嘴唇不停的碰撞着。
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嗓音。
“爸爸，你怎么不回答我呀？爸爸？”
苏立强白眼一翻，脑袋朝着旁边歪去，气的直接昏厥。
苏晚晚直起腰。
轻轻笑着。
“就这么一点承受能力么？”
“比起我妈妈，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还算是属于自身原因的自然死亡，你应该感到很幸福了才对。”
她看了看旁边两个护工，叮嘱着。
“看好他。”
苏立强醒来后，又是一通医疗折磨。
他萎靡不振的靠在那，费力的道：“给我拿纸……笔……”
护工立马帮他拿了过来。
苏立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废了好半天劲才攥住笔，歪歪斜斜的在纸上写着。
只一句话。
【我死后，所有的财产，都给苏念。】
不管怎样，他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拿到的东西被苏晚晚夺去！
那样，他才是真的彻彻底底的没了尊严！
就算苏念待他也不好，就算他养出来这么一个白眼狼。
但好歹，这一纸遗书，能让她们姐妹两个互相残杀！
苏念为了护住属于她的资产，必定会跟苏晚晚争个鱼死网破。
那时候，就算他看不到，也放心了。
写完后，他将遗书折起来，塞到了枕头下面。
不知道这样痛苦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但只要找到机会。
他一定……
一定要终结了这绝望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