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榆。”
听到洛欢卿的叫她，蓉榆瞬间回神，“陛下，您有何吩咐。”
“你看一眼，然后将这个交给蓉冬。”
洛欢卿将一封对折的信交给蓉榆，蓉榆打开信，看到让蓉冬参加国宴暗中警备后，便将信收好，“是，奴才现在就去。”
待蓉榆再次离开，洛欢卿终于停下笔望向长跪不起的黎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恼火，还是该心疼。
“你还不起。”
“请陛下允许臣妾参加国宴。”
黎渊声音淡淡，神情淡淡，连整个人的都冷冷淡淡，而这冷淡中却带着难以明说的空洞与虚无。
“……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朕，朕或许会考虑一下。”
洛欢卿终究还是心软了，她暗恼的垂下眸，心想着，‘若他的任务不会影响她抓赵祖月的计划，让他去也无妨。’
结果——
“陛下恕罪，臣妾不能说。”
黎渊知道这是洛欢卿给他的台阶，可他不想说，没来由的就是不想说，像是赌气一样。
“楼主的任务不能说？我的行踪随意说？哪怕我死了你也不在意，反而还开心于自己完成任务了，对吧！”
这话一下刺进了黎渊的心，他心底一颤，意识到这话伤到了洛欢卿，惊慌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苍白的辩解让洛欢卿更加恼火和难过，她一退再退待他不薄，他不能出卖楼主，可出卖她的时候是丝毫不手软。
她敛了敛眸，心里稍稍有些刺痛，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黎渊身前，命令道：“抬头。”
黎渊犹豫一瞬，缓缓抬起头，清艳绝伦的面容让洛欢卿微微闪神，她抿了抿唇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冷声道：“黎答应，你可知以你的位份上不了国宴这种台面。”
“臣妾晓得。”
黎渊知道洛欢卿生气了，心里很是慌张，想要安抚她却不会如何开口，毕竟她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既然知道，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让朕带你去国宴。”
“代……价？”
“对，代价，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参加国宴做些什么，那同样也得付出些什么才公平，不是吗。”
“我…，我。”
黎渊下意识攥紧衣摆，从小的经历让他不自觉将代价和身体联系起来。
洛欢卿看到他的小动作，故意刺激他，“别想太多，朕对你这个养不熟的刺客可没兴趣。”
“……是。”
这句话让黎渊脸一白，心里像是被针扎着阵阵刺痛，眼中是难掩的愧疚。
见他这苍白脆弱模样，洛欢卿微微皱眉，感觉刚才说的有些重，犹豫了一下，又不争气的心软了，“你……”
“求陛下让臣妾参加国宴，臣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有必要吗？！”
这一句话瞬间堵住了洛欢卿即将脱口而出的安慰，她眉头拧在一起，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完成任务，你有必要这副模样，连自己的骨气都不要了？”
“求……陛下。”
她摇了摇头无法理解他的愚忠，“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
黎渊瞳孔一缩，呼吸一滞，‘太失望了’，这四个字不断在耳中回响，对他来说这句话的伤害胜过之前任何一句，而他却无法反驳。
“罢了，朕同意你参加，不过接下来的条件你都要答应。”
洛欢卿摆了摆手，像失去了兴趣一样坐回到椅子上，“国宴那天我会给你准备好跟子车濯差不多的红衣服，到时候你就扮演一个跟他争宠的妃子吧。”
“是。”
黎渊眸光黯淡，整个人似失去了以往的锋芒。
“……退下吧。”
“是。”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黎渊恭敬离开，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
洛欢卿眉头微蹙，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
…
黎渊回到凰栖宫已是深夜。
他沉默的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整个人仿佛融在了黑暗中。
还记得父亲弥留之际，虚弱的躺在木板床上整个人瘦的脱了相，唯独那慈爱的目光从始至终贯穿他的童年。
“渊儿，你这掌纹跟爹一样也是一团乱麻啊。”
黎旭虽是四十壮年苍老的却像花甲之年的老爷爷，和那如太阳下棉絮一样柔软温暖的声音毫不匹配。
他牵着幼年黎渊的手，枯瘦的手指在他手心比划，“唉，这感情线波折甚多，爹爹真担心自己走后你怎么办。”
黎旭用力眨了眨凹陷的眼，不想流泪让黎渊担心。
“爹爹，不走，一直陪着渊儿不好吗？”
幼年的黎渊眨着懵懂的眼，不懂这是何意，只是不想最爱的父亲离开。
“嗯，爹爹不走，爹爹……不想走，想一直陪着渊儿。”
他粗糙的手布满了伤痕轻轻抚摸着黎渊的脸庞，涩声道：“爹爹，命不好，所遇非人，渊儿不能跟爹爹一样，所以为了让渊儿未来能幸福，爹爹得离开去跟天上神仙求求情。”
“让他们给渊儿一个好妻主，能替爹爹宠着渊儿、爱着渊儿的好妻主。”
“渊儿不要妻主，渊儿只要爹爹，爹爹在就够了！”
“傻孩子，爹爹能陪你一时，陪不了你一世啊，你一定要快些张大、懂事，能自己保护自己，不要被人欺负。”
他看着年仅六岁已经出落的让人惊艳的黎渊眼底的苦涩几乎溢了出来，只能期盼着这天上真有神仙，能听得到他的乞求，不要让他的孩子被欺辱。
“嗯，放心吧，渊儿一定会快些张大，这样就能保护爹爹不被那些人欺负了！”
黎渊挥着小小的拳头，信誓旦旦说着。
“……”
黎旭笑了笑望着屋外的大雪，只希望自己能再多活一段时间，能让黎渊多过一段幸福的时间。
“爹爹。”
一声轻唤。
安静的寝殿中余音缓缓消散。
黎渊阖上眼，手缓缓攥拳，喃喃道：“爹爹，你总是骗渊儿。”
他身体后仰落入了柔软的床褥中，眼睛缓缓睁开，眼底深处是无边的寂寥。
若是能当那种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小人该有多轻松。
“爹爹，……我到底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