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神界。
自从穆卿笙伙同九幽二人给神界落了个结界之后，神界的动静就彻底传不出去了。当然，外面的动静也传不进来了。
也不是没人想着把这个结界以无上之力破坏掉，最起码要能够接收外面的消息，不然神族众神被困在里头，对外头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真正的就成了个睁眼瞎。
可是！
连他们最最崇拜、最最伟岸的神帝帝苍陛下都因为这件事被帝后姒筠大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遍，他们怎么敢上前触霉头？
更何况，上次神帝陛下被教训了之后帝后大人就在结界上直接又覆盖了一层涅槃金火，他们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去继续找死！而且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但！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个神是个意外。
此刻的帝苍和姒筠二人就稳坐雨神的府邸之中，等待这座府邸的主人回来。
姒筠凤眸中似有无尽神光氤氲，面前却有一片云雾缭绕，遮挡了眉眼神情，教人看不真切。
帝苍头戴二十四旒冠冕，珠玉下垂，挡住了他的面孔，眼睑微垂，似乎敛尽无尽神光。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静坐着，院中有微风吹过，潇潇湘竹，飒飒作响，偶有竹叶飘落，竟也立刻于脱离竹竿的那一瞬间化为齑粉，进而彻底消逝。
雨神是一个儒雅男子，常着青衣白衫，手持折扇，潇潇君子，目中常含温润笑意，一举一动皆是儒雅至极，谦谦有礼，不似神灵似隐士。
而就是这么一个雨神，在踏入自家府邸的那一刻，所有的儒雅尽皆消散，眸中精光闪现。可不过一瞬，他就立刻敛了所有神情，与往常无异，洒脱踏进府邸，恭谨行礼，“臣拜见陛下，拜见帝后。”
“爱卿去了何处？”帝苍似是闲话家常般地问道。
雨神呵呵一笑，“臣静极思动，去了过往诸位神族前辈碑前拜谒，不意回来的迟了些，竟让陛下与娘娘空等，是臣之错。”
“哦？”帝苍目光平静，“诸位前辈圣贤万年前殒身神魔大战，的确是我神族之功臣。”顿了顿，“说起来本座也许久未曾拜谒过诸位前辈了，既然卿刚刚回来，不如再陪本座与帝后前去拜谒一番。”
雨神欠身，“微臣应有之义，陛下，娘娘，请。”
“却不知卿面对本族殒身前辈时，心中是何想法？”帝苍却不动身，只是照旧平静问道。
雨神面对这个问题，先是长叹一声，随即面带悲痛，道：“诸位前辈舍身大义，击杀魔族妖族护我神族，虽身死道消，但精神永存，庇护吾等后辈！臣得了前任雨神前辈传承，自当继承前辈遗志，护我神族亘古无忧。”
“好一个悲痛欲绝的雨神！好一个深明大义的雨神！”姒筠似乎是再听不下去，打断了雨神的话，“既然雨神如此护我神族，那不知，雨神该如何保护？”
“自是效法诸位前辈，以身护吾族！”雨神正义凛然，丝毫不叫人怀疑他的忠诚。
“哦？”帝苍似是觉得好笑，手中倏然出现了一只隼鸟，“魔界特有的黑隼鸟，什么时候飞到了我神族？”
帝苍话音未曾落下，“雨神”便身形暴退，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退到了千丈之外！
而与此同时，他身上腾起黑色魔力，一股不同于神界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其中还裹挟着数不尽的细小钢针，密密麻麻地扑向了帝苍和姒筠二人！
帝苍冷哼一声，狠狠一掌拍出，无尽神力瞬间化为一面盾牌，将钢针全部挡住，而另一手掌同样一掌拍出，裹挟煌煌神威拍向“雨神”！
姒筠檀口微启，只见金色火焰铺天盖地，化为一只庞大凤凰，挟带滚滚神力冲向“雨神”！
“雨神”心知这二人能力非凡，也不硬接，一声长啸响起，便是数十黑袍蒙面人出现在府邸之中。
府邸崩塌的废墟之中，“雨神”率领黑袍蒙面人与帝苍、姒筠对峙，抬头看了一眼笼罩在头顶上方的结界，“二位准备的真是充足，竟然无声无息就布置了灵阵，隔绝此地一切动静，真不愧是神帝陛下！”
“你身为神族，却甘愿入魔族，雨神，你心中何安！”姒筠凤眸冷冽，出口的话语更是冰冷。
却不料“雨神”仰头大笑，“神族？谁说我是神族人！？”
“你……”帝苍与姒筠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惊涛骇浪瞬间掀起，姒筠于瞬间暴起，涅槃金火化为锋利长剑，一剑劈下！“我族雨神何在？！”
他口口声声说他不是神族人，那么……
思及这个可能，饶是帝苍与姒筠万年定力，此刻也定不下来了。
雨神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神界魔族潜入！
这两件事，哪怕只有一件那也是顶天了的大事！更别说是两件一起爆出来了！
帝苍悲愤，属于神族帝王的武器*出现于世间——山河剑！
一剑诛佞邪，一剑鼎山河！
“哈哈哈哈——”那“雨神”畅快大笑，“神族帝后，被吾等戏耍万年，纵死亦值！”
帝苍、姒筠闻言更是更是火怒三丈，夫妻二人联袂出手，山河剑与金火剑几乎是在瞬间脱手而出，裹挟着无上威势与帝后气运飞向“雨神”！
“拦住他们！”“雨神”眼中利芒闪过，立刻下令。
有五六个黑衣蒙面人飞身而起，以身为阻拦，正面承接了属于帝后二人的必杀一击。
而此刻，“雨神”也已经破开了帝后二人设下的灵阵，带着剩下的六人，潇洒而去。
“哈哈——我们来日相见！”一声大笑回荡空中，久久不散。却也让帝苍与姒筠二人瞬间爆发无匹气势，二人联手，一道神念闪电般掠出，意图追寻那人的踪迹。
只是最终也是失败而归。那人太过滑不溜手，而且实力恐怕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些，凭借着两人之力，竟然也没法子留下他！
不过，眼下神界外有结界阻拦，更有涅槃金火附着上面，他注定是逃不出神界，他们大可大肆搜索，诛之！
“陛下，娘娘。”夫妻二人正兀自气闷着，旁边却传来了忐忑不安的声音，二人再一看，只见大臣们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了他们，每个人看着这片废墟的目光都是怀疑与骇然，更多的却是迷茫。
姒筠和帝苍二人对视一眼，帝苍沉吟，道：“雨神生死不明，魔族细作逃窜，吩咐下去，即日起神兵神将大肆搜索，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与其遮遮掩掩猜来疑去，倒是不如直接说出来，如此这般才能将众神安抚下来，可以拧成一股绳。
“是！”道吾身为神界大将，自然是第一个应声，即刻便发布了将令，神界将士们得令而动，真正开始了掘地三尺！
“冰主、风神可在神界内？”帝苍问道。
司命上前一步，道：“冰主与风神未曾回过神界，想来此刻是跟在了帝姬身边。”
帝苍叹口气，不再说话。跟在笙儿身边？不，笙儿不会允许神界臣子跟在她的身边。不过，冰主肯定是跟在笙儿身边的。
“罢了，先行散去。”帝苍挥手，众神作鸟兽散，将空间留给了帝后二人。
“雨神……”姒筠抽抽眼角，“恐怕凶多吉少。”
“想不到神界之中果真有细作，那人既然能够冒充雨神万千载而不露破绽，想来在魔族中地位不低，若非此次他心中着急放了黑隼鸟出手试探结界，想来我们也抓不住他。”帝苍长长叹气，憋闷不已。
神界之外有结界，这是谁都知道的，也都知道结界上覆着一层涅槃金火，那是帝后亲自设下，威力莫测。那人也是谨慎，虽然放了黑隼鸟，却是把黑隼鸟改变形态假作神界灵鸟，这样哪怕是被人发现了黑隼鸟也不会暴露。可他没想到的是，帝后二人早就怀疑神界内部有妖魔二族的细作，那层涅槃金火的确是防着有人破坏结界，可更多的却也是攻击。
黑隼鸟再厉害也不过一只鸟，面对涅槃金火能强硬到哪里去？自然是一个照面就被帝后拿下，直接找上了他。
“希望笙儿一切顺利。”帝苍沉沉说道。
“不过……”帝苍抬头看向茫茫神界，“神界内定然不止一个细作，这段时间怕是要挨个查一遍了！”
“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帝苍斩钉截铁，“趁着此次神界外有结界阻拦，血洗神界内部！不容许有一个细作的存在！”
姒筠抬头，只见虚无空间中一层淡金色的薄膜一闪而逝，似乎只是一层薄膜。可靠近了才知道，那是属于凤凰族的涅槃金火，神威莫测，触之即死！
“既然要查，那就来一个大动作罢。”姒筠作为帝后，无比赞同帝苍的决议，“不过，若要查，还需从长计议，最起码，需要找出来我们的心腹，共同动作才能更加有保障。”
帝苍负手叹息，“神界万年未曾整顿，太乱了。”
“若是你当年不曾阻拦，笙儿会留在神界。”姒筠冷哼，柳眉倒竖，瞪着帝苍，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而且，还会多饶上一个实力强横的修罗主！”
帝苍：“……”
帝苍无言以对。
自打这一世他们感知到闺女开始，媳妇儿对他就是冷言冷语，动不动就要嘲讽、动手，而且每一次都说的一个意思，每一次都是这样！帝苍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筠儿，这件事你已经说了一千年了……”帝苍痛苦扶额，“咱们能先不说这事么？”
姒筠飘身向前，轻飘飘送来了三个字，“不可以。”
她的宝贝闺女都在红尘凡世滚了一千年了！眼下还在凡尘待着！而且明显的近期不打算回来！这件事，怎么可能轻易翻篇！
帝苍：“……”这一辈子他都完了。
帝苍在心里默默祈祷宝贝女儿可以快点回来，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
他的宝贝女儿能不能把他救出来尚且不知，但他的宝贝女儿眼下也的确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穆卿笙周身尽是凤凰形状的涅槃金火，朵朵涅槃金火化成的金莲环绕着她，姚黄、魏紫摇曳生辉，却也不过是凭借着天道之力勉力支撑。涅槃金火威力太强，岂是区区两朵花仙能抗衡的。
“何时能结束？”冰妍蹙着眉，紧盯着穆卿笙，唯恐她出了事。
“不知道。”冥奕态度淡漠得很。
冰妍攥紧了手中冰雪长鞭，真的是很想一鞭子甩到某人的身上。如果她能打得过这位远古神祗的话。
简直憋屈！
冥奕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冰妍，继续闭目养神，那模样似乎是一点也不担心。
冰妍憋屈得很，气闷地自己坐下，手中还攥着冰雪长鞭，自顾自地生闷气。
冥落叹口气，也不再一门心思想要冥奕给解答了，自己拿了本书开始认真研读。
可仔细看去才发现，她读的书并非寻常书籍，而是以白玉作书，以剑为笔，用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下来的古籍。这是冥族收藏流传下来的古籍。
冰妍看了她半天，终于憋不住疑惑了，“冥落……帝姬，你在看的是什么书？”
冥落抬眼看她，又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冥奕，道：“冥族古籍，冰主可有兴趣？”
“讲述的是什么？”
“太古，洪荒，远古，上古，近古。”冥落认真回答。
太古？洪荒？冰妍眼睛亮了起来，“可能借我一观？”
“自然。”冥族最高统治者都没说话，冥落自然乐的做个人情，很是痛快地把带过来的所有书籍都放到了冰妍面前，“你慢慢看，看完了冥族还有。”
“多谢！”冰妍很是感激。这种古籍，都是每一族中最为珍藏的珍宝。就算她和卿笙关系好，可是属于凤凰族的古籍她也没有见过。并非小气，而是那是每一族的根本所在，外人压根不得见。所以冥落这么爽快大方，冰妍真的是非常的感谢。
冥落笑眯眯地看向冥奕的方向，话却是对着冰妍说的，“其中也不过是关于洪荒的那些东西于你我等人有用，其他的无甚用处。”
这倒也是。太古时期天地尚未分开，太古末期方有古神应运而出，开天辟地。而后才渐渐出现了诸如华胥氏、燧人氏、神农氏等古神，这就是古神统治下的洪荒时期。而后便是远古，神、仙、妖、魔、冥、人六族诞生繁衍，诸如如今冥族的一些存在便是远古诞生，还有神帝神后同样是远古之神。而上古与近古……其实不提也罢，那时候他们就都出现了，对那时候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所以其中最有用的，就是洪荒。而洪荒，诸古神的时代，也是最重要的。
一直看着卿笙难免胡思乱想，冰妍考虑了一下，也不等着之后看了，干脆现在就翻开了白玉书，一字一字认真地研读起来。
这些字细小如蚁，若是平常人来看，看不了几行眼睛就会疲惫酸涩的受不住，可若是放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中，神力自然而然氤氲，那些字脱离了书页，漂浮在空中，供人阅读。而阅读之后，自然而然随风而散，重回书页。
冰妍刚开始是轻松读的，毕竟洪荒对她这种上古诞生的人来说的确是遥远的，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远古，所以她也是抱着读故事的心态在看。可是看着看着，面色就不由得沉重了下来，冷凝晦涩的眸光在文字之间梭巡，周身的气压也跟着一降再降。
冥落疑惑抬头，却看到冥奕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冥落抿唇，低头重新看向自己的书。
“冥帝大人。”冰妍合上了白玉书，“这书，是您要我看的吧。”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冥奕微笑。
冰妍使劲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只余一片冰雪般的冷静，“冥帝大人，您从洪荒走来，见过沧海桑田、无尽轮回，也见过神界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直到如今的神帝姬苍。”神龙一脉有两大主脉，一为轩辕一脉，即轩辕菱带领的那一脉，一为姬姓一脉。帝苍原名姬苍，也正是这位成为了神帝脱离了姬姓一脉，才换上了历代神帝皆有的姓氏——帝。“冥帝大人，您知道什么，或者说——”冰妍眸底只剩下了冰冷，“您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冥奕声音平静，看着冰妍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冰主，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我。”他自称为“我”，便是表明了平等谈话的姿态。
冰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眉头紧紧蹙起，“您……是洪荒神祗，是冥族帝王，您本应该在冥族，为何踏入红尘人世？”
哪怕他是要下一盘棋，可是对于他这种大能者来说，根本就不用现身人前，他只需要安稳坐在幕后，静静地观看事态发展，只在事情脱离轨道的时候把事情拨回正轨就可以了。红尘污浊，对他那种大能者来说是最为不利的，他完全不必这样做。
“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女儿。”冥奕静静地看着穆卿笙的方向，“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女儿。”
意料之外？意料之中？冰妍听不懂冥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神祗，子嗣艰难，皆看天意。”冥奕似乎很少找到一个能够这样安静诉说的机会，很多话不必冰妍再去问他就会自己说出来，“而卿笙，是那个意外。”
“当初因为神劫，我意外失去神力和记忆，从冥界流落凡间，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我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凡人，会平平淡淡度过一生，或许会娶妻生子，儿孙绕膝，然后在子孙注视下安静死去，过完这一辈子。可我遇上了一只九天翱翔的凤凰。”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见时候的惊鸿一瞥，从此沦陷，“她是从家族出来历练的，却意外遇到了当时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我，我们经历了很多，最后在一起了。”
冰妍似乎知道了他说的那个“凤凰”是谁了，穆卿笙这一世的生身母亲，穆氏家族的大小姐，穆芷澜。那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光彩照人，华仪端方。”冥奕似乎觉得一切的溢美之辞都可以放到穆芷澜的身上，而所有的溢美之辞，都不够形容她万分之一的仪态。“她的家族因此而暴怒，因为她有一个已经订亲的未婚夫，聘礼都送到了她的家族。”冥奕至今说起来都带着一些自嘲的意味，“那让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插足了别人的第三者。可是……”冥奕目光悠远，似乎又看到了当初的女子的身影，“感情这回事，真是连神祗都说不清楚啊……”
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来的没有道理而又气势汹汹，尤其是爱情。
“她的家族下了九天十地的追杀令，而我们，在这追杀中逃亡天涯，每天都是狼狈不堪却又觉得很幸福，大概就是因为彼此相爱吧。”
冰妍不太懂这种感情，可这并不妨碍她看到了这位一直都很平静的洪荒神祗目光中涌现而出的那种堪称是热烈甚至如同突然爆发的火光的那样激烈的感情。那种感情让她都是为之一怔，甚至心脏也因此而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这种感情，她似乎曾经在卿笙和君陌身上看到过。这就是“爱”么？
“她怀孕了。”
“那是我们的孩子，虽然来的很不是时候，可我们很期待他的到来，甚至在逃亡的间隙也会猜测他是男是女，应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的家族盛怒之下的追杀，让我二人皆疲惫不堪，险象环生。”当初的种种狼狈逃窜，此刻似乎也还历历在目，鲜活分明，“在一个雨夜，她将我带到了一个地方，打晕了我，而她也不见了踪迹。”
“那后来呢？”冰妍问道。
“后来啊……”冥奕眸中似乎涌现了悲恸之色，可是一层雾气遮住了他的脸，“后来我日日寻找她，找了八十年，再后来，未完的雷劫找到了我，我历了劫难，恢复了神力和记忆，重返冥界，从此便又是冥帝了。”
神仙皆有劫，说不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就会来到身边，度过了自然可享无尽寿命，度不过便是归于归墟，从此消泯世间。冥帝他啊，说幸运，是没在雷劫下消泯；说不幸，没消泯却成了个凡人，还因此历了一场情，自此情思折磨，不得解脱。
“那您为何现在才知道这一世的卿笙是您的血脉？”冰妍很疑惑。
他们这种人，血脉子嗣来之不易，所以但凡有他们的血脉降生，天地都会有所提醒，他们也能够感知到血脉的存在并且找到孩子，保护他。可冥帝身为大能者，却在二十多年后的今日才找到了穆卿笙，这不合理。
冥奕沉默了一会，才苦笑道：“神族到底是她的真正出身，冥族的血脉被神族的血脉压制，而且我能察觉到，她体内属于这一世的血脉应该是被她的母亲压制了，所以我才无法感应到。”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如今，到了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也只能够来得及认回这个女儿了。
冰妍犹豫了一下，“那卿笙这一世的母亲呢？”
“不知道。”冥奕却是摇头。
真正认回女儿时，他的确是见到了穆芷澜，可那时候的穆芷澜不过是一道影子，到了时间便会消散，而且他竟然也无法借助那道影子查探到穆芷澜真身所在。思及此，冥奕眼眸阴鸷下来。这不是凡世会有的本事。
“那么，话题又回来了。”冰妍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卿笙为什么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冥帝身子一僵，过了会儿才缓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手中的白玉书，“你难道没看出来？”
冰妍愣了，“什么？”
“我曾经说我是在下一盘棋，我是执棋人。”
“嗯。”冰妍跟着点头。
“诸古帝消泯的太快，他们只来得及做一些布置，却无法亲自动手，所以这件事落到了我的身上。”
冰妍不解，“和卿笙有什么关系？”
“神冥血脉，翻天覆地，生死轮回，六界清平。”冥奕声音是如此平静，以至于没人能够察觉出他语气之中的艰涩，可不知为何，这样平静的一句话，听在冰妍耳中，却不啻于天塌地陷，心脏处一阵阵紧缩，仿佛有什么至极的悲恸正在蔓延而出。
冰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卿笙本是神族血脉，凤凰纯血，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帝姬。可她千年前落入轮回，成为凡人，经历千年的此世成为穆氏家族穆芷澜的女儿，她的父亲阴差阳错正是冥帝。神冥血脉，翻天覆地。是……指的这个么？
“卿笙她……”冰妍吐字艰涩，千丝万缕她完全找不到清楚的点。
“我原本以为指的是我以血在冥族古木中养出来的冥落，可见到了卿笙我才明白，指的是我的女儿。”冥奕沉沉叹息，“诸古帝，深谋远虑……吾不及矣……”他一直以为会是他的妹妹冥落，甚至一直在培养冥落，他来代替冥落承劫，让冥落好好地活下来。可后来才知道啊，承劫的人会是他女儿，而他，无法替代卿笙。
冰妍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冰主，你觉得如今的六界至强者是谁？”冥奕突然换了话题。
“嗯？”冰妍蹙眉，“自然是您。”洪荒神祗，数万万年的积累，自然不是他们能够媲美的。
“错。”冥奕却摇头。
冰妍不懂。
“我虽是神祗，与诸古帝同时代，可诸古帝乃真神，我还有如今的神祗，不过是普通神祗，这是鸿沟般的差距。”冥奕试图以浅显易懂的话向冰妍解释，“真神，注定是六界之主，所有纷争都会止于真神之手。”
“您是说……卿笙？！”冰妍瞳孔猛地紧缩。
“她是纯血凤凰，她的血脉纯度足以和洪荒时代的第一只金凤金凰媲美，只是如今她神性未曾复苏，只是如你我一般的普通神祗。”
“您要说什么？”冰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卿笙此次身入轮回重塑神躯，因在前果在后，她的神性历经数千载，也该醒来了。”
冰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自卿笙降生始，便不同凡响，更被誉为凤凰族血脉最为精纯之人，可那也不过如此了。如今冥奕说什么？神性复苏？成真神？开什么玩笑！她也不过是女子！自幼都没有松快过一天！如今竟然还要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她的身上，凭什么？！
“真神……代价是什么？”冰妍看着冥奕。
冥奕眼角狠狠抽动，“……不知。”
“当真不知？”
“不知！”
哪怕是知道，他也不想说出来。仿佛……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变成现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