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庆扛着布袋转回身,憨憨笑着,咧出一口大白牙,“你还记得我呢。”
魏青草“呸”他一口笑着说:“同学好几年了,你化成灰我也认识。”
“哈哈哈……”他大笑着转身走向电子秤,心里美极了,那是她年少就暗恋的姑娘啊,她竟还记得自己。
魏东海这时也推着一架粮车过来,惊奇问道:“这小伙子原来跟你认识呀。”
魏青草说:“嗯,我们是初中同学。爸,快去搭把手,可不能一出麦子都叫人家扛了。”
“哎哎!这是那小伙子的车,闺女你看着点儿。”魏东海点头应着便赶忙同赵建庆一道搬粮食去了。
魏青草看着前面忙活的两人暗自咂嘴,一袋子粮食可是一百来斤呀,扛一袋子来回跑一阵子就够累了,她爸自诩老当益壮也得掂量着一趟一袋,赵建庆倒好,一趟一扛一抱两袋子!
当年镇初中的名人呢,打架的一把好手,不过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打架生猛的多了去了,赵建庆从一众皮猴子中脱颖而出,还因为他是个学霸,又会打架又会学习的,可不多见。
再看如今的赵建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精神的寸头,麦色肌肤,宽额头,浓眉,深眼窝,挺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乍一看,眉宇里有些费翔的神采,气质却更硬朗、阳光。
是年轻的味道,她竟在这人身上真切地感受到了重生回到18岁的另一层妙处,她还年轻啊,掐断了一切悲剧的源头,往后,便是新的人生。
有了赵建庆这个得力帮手,一车麦子很快交完了,魏东海麻利地来推赵建庆的粮车去排队过称,一个劲地跟闺女夸他,还非让闺女给他买包烟感谢一下不可。
赵建庆摇摇手说:“魏叔,别客气,到我麦子上称了,我忙去了,你们赶快回去吧,一会天更热了。”
说罢接过自己的粮车走了。
魏东海跟闺女商量:“人家帮咱这么大忙,咱可不能这就走啊,你拉着车子去一边等着,我帮他扛几袋子。”
魏青草欣然同意。
她把空架车子往粮所外面拉去,走过排队的一车一车粮食,停到了路边柳树下,拿手帕扇着风等着爸爸。
“冰糕!凉甜冰糕!”一道响亮悠扬的吆喝声响起。
正热得一身汗的魏青草听了心里一喜,扭头看见一个年轻人骑着二八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一个白色泡沫箱子,吆喝着走来了。
这熟悉的场景令魏青草激动的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看着围在自行车周围,纷纷递上钱嚷嚷着买冰糕的粮农,她也起身围了上去。
这时赵建庆拉着空车子,魏东海在他旁边跟着出来了。
“买三根冰糕!”魏青草在买冰糕的人群中高举着钱朝卖冰糕的喊。
“哎,奶油大块冰糕,五分钱一根,三根一毛五!”小贩热情的应。
魏青草高举着冰糕递到爸爸和赵建庆手里,俩人正口干舌燥的,看见冰糕那叫一个爽,接过就咬。
魏青草温声说:“赵建庆,把车子放地下,坐下慢慢吃。”
三人就坐在架车子把上,吃起冰糕来。
见赵建庆三口两口吃完一块冰糕,魏青草也觉着这个年代配料只有白糖,和一点奶粉的冰糕冰爽香甜,她跟小贩又买了三根。
一人吃了两块冰糕,身上的热气褪了,浑身冰爽。
魏东海这才有空好好跟赵建庆道谢了,说多亏他制服了那个“小舅子”(骂人话),又多亏他帮着交公粮,不然他爷俩累够呛这会也交不上。
赵建庆嘿嘿笑笑说:“别客气魏叔,我这人啥都没有,就有一身的蛮力,打人、干活都在行。”
魏青草戏谑:“你打人可是在行,老在行了。”
魏建庆听懂了她的话,就笑着说:“我那时候打的都是坏学生,现在打的是坏人,我是除暴安良。”
魏东海看俩人谈笑风声,露出长辈的慈笑来。
“那个,小伙子,回我家吃饭去吧,晌午让你婶子炒两个菜,咱喝点。”魏东海热情的邀请他。
魏青草以为他会拒绝。
谁知道,赵建庆却说:“魏叔,今晌午不行,我回家还得再拉一趟来,要不晚上去吧。”
“啊……”父女互相对视,一脸问号。
“晚上……方便吗?”赵建庆看着父女俩问。
“方便、方便,方便得很呵呵呵……”魏东海赶紧说。
魏青草也只能跟着附和,她原本是想先跟赵建庆拉开距离的,道谢等离了粮所再说,她好不容易转移了粮所所长的注意力,能把赵建庆摘出去就最好了。
人家好心好意帮忙,她可不想连累了好人,谁知道赵建庆这么热心,主动帮她搬粮食,那他们家就是应该郑重的感谢,可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好嘞,那就说好了,晚上我准到。”赵建庆弯腰拉起车子准备走。
其实,魏青草家交这一车也不够,也得回家再拉一车,他们就各自回家拉麦子了。
魏青草坐在架车子里,魏东海拉着她走。他在车里说:“刚才那小伙子挺好哈。”
魏青草说:“嗯,是挺好。”
“他是哪村的呀?多大了?”
“他是赵寨的,好像比我大一两岁吧,你忘了,上学的时候我最小。”魏青草说。
这时候农村都穷,学校教学质量也不行,孩子们绝大部分上到初中毕业就算了,很多女孩子连学校门都没进过。
像魏青草初中毕业,在村里就算是有文化的了。
魏东海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父女俩到了家才11点不到,张玉英看到这么快就把一车公粮交上了,又惊又喜,赶紧压一盆凉水,让丈夫跟闺女洗洗脸歇歇,她自己去麦囤里往架车子上搬麦子再去交。
“妈,你不能搬!”魏青草大声喝止。
爸爸妈妈都被她唬了一下子。张玉英呵呵笑笑说:“这个大妮子,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妈又不是没搬过麦袋子,你叫唤啥。”
“妈,就不许你搬,你坐下,我跟爸搬。”魏青草过去拉妈妈坐下。
“你个死妮子想把你爸累死呀,你爸一早就拉着一车子粮食去交,回来一口气还没喘就叫他再搬粮食。你妈是金疙瘩呀连袋子粮食都不搬,就该她天天坐着享清福是不是?”奶奶白氏在堂屋门口坐着摇着扇子骂起来。
其实妈妈从一睁眼到现在还没闲过一会,她做饭刷碗喂猪饮羊后,又在家里砍树枝预备嫁豆角和黄瓜用。
张玉英一看婆婆又开骂了,吓得赶紧推开闺女就去搬粮食布袋。
“不搬,就是不搬!”魏青草拽住妈的胳膊,挑衅的看着奶奶。
白氏昨晚上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孙女又再次挑战她的权威,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她抓起拐棍就朝孙女通通通走来,边抡起拐杖边骂:“你个龟孙妮子反你了,你敢跟我犟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