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人多半是没有多少理智在的,这个时候无论是动嘴还是动手都毫无搭理可言,破绽百出。夜羽溪紧盯着红衣女子的手腕,暗自运转着内力,在她的杀招下来之前,迎难而上,一手抓住她正在运功的手腕,脚下一个急进,一掌打在她小腹上。
这一击,夜羽溪用尽了全力,红衣女子的杀招尚未放出来便已经被化解,身子冲破牢固的木门跌在外面的地上,哇的吐出两口鲜血,沾湿了面纱,黏黏的贴在脸上,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挣扎了半晌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她眼眸里的震惊无法形容,瞅着站在原地没动静的夜羽溪,身子一下下的往后缩着。
屋里,夜羽溪这一击之后,浑身的力量像突然间被抽空,肚子的疼痛绞着她的身体,硬生生逼出了额头上的汗珠,她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迈不开步子,她甚至能感觉到腿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肌肤往下流,她害怕极了,害怕这一次再保不住这个孩子。
她很想威风凛凛的走出去,一掌终结了红衣女子,为曾经惨死的那些无辜的生命讨个公道,但是她做不到,她还要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否则今晚的她必死无疑,所幸是晚上,所幸红衣女子此刻和她的距离有些远,她还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吗?”夜羽溪的声音极其平稳,语气轻蔑,冷冷的看着尚在地上挣扎的红衣女子。
气血翻涌的感觉并不好受,呼吸仿佛被面纱阻隔着,红衣女子咬牙,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又跌回去,爬起来又跌回去,如此重复了四次,她总算是站了起来,身形有些趔趄,嘴角森冷的笑配上那张刀疤横生的脸,显得十分可怖。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血,眸光里流转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夜羽溪,今晚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她抬手便要攻击,夜羽溪心里暗道不好,却看她起势都没完成便口吐鲜血,身子一下子弯下去,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每咳嗽一次便伴随着一口鲜血,显然是伤得不轻。
夜羽溪暗自松了一口气,强忍着不适往前踏了一步,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握紧,指尖深深的嵌进肉里,面上却波澜不惊,“红衣姑娘,怎么这么不惜命啊?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要我的命?你可真是……倔强!”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要你生不如死。”红衣女子咬着牙,字字句句都带着恨意,尤其是看到夜羽溪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仿佛一种无声的羞辱,她更想将她抽筋剥骨。
夜羽溪轻笑一声,“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反骨,别人越让我做什么,我就越不愿意做。”她看到红衣女子冷笑一声,顿了顿接着道,“我夜羽溪从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你现在的状态,我若杀了你,那是胜之不武。”
“你什么意思?”红衣女子警惕着,远远的看着夜羽溪,十分怀疑这是她的又一个阴谋,却只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平静。
夜羽溪咬紧牙关缓了一阵,“我敬你武艺高强,若取你性命,我希望是光明正大的对决,所以,你走吧,我不杀你!”说得自己都要感动了,夜羽溪暗自腹诽。
“你……”红衣女子疑惑的看着夜羽溪,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算了算自己下的迷药失效的时辰,她眯了眯眼眸,冷哼一声,踉踉跄跄的转身,直接从王府大门出去。
她一走,夜羽溪浑身的力量都松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还未干便又冒出了新的,身体透支一样,双腿一软跌在地上,肚子疼痛加剧,腿间的黏腻让她的担忧上升到恐怖的境界,无力的捂着肚子,“孩子……我的孩子……”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拼了命保下来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绝对不可以!
夜羽溪艰难的侧着身子,慢慢的朝着门口挪动,指尖摩擦地面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身后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迹,从不觉得桌旁到门口的距离是如此之远。
“宝宝……坚强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嘴里呢喃的话语已是无意识的,夜羽溪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恍恍惚惚的重叠,她使劲开合了一下眼睛,一瞬间的清晰又很快被重影代替,将她的视线全部遮挡,完全陷入昏迷之前,她隐约听到一声惊惧的呼喊。
“小姐……”
出了王府的红衣女子顺着街边缓慢的行走,时不时扶着墙根喘气,脸色惨败得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女尸,鲜血却将她一身的红衣染得更加妖冶,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身后传来口哨声,夹杂着下流的话语,红衣女子厌恶的皱了皱眉,听着那些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没回头,微微低垂的头颅让秀发散落下来,遮挡着那一张狰狞的脸,光看身段,那的的确确是人间尤物。
“哎哟,怎么一身的血腥味?是谁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竟把美人弄得如此狼狈?”
“小美人,不如跟哥几个走。”
“滚!”
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单字,红衣女子只恨自己此刻没有杀人的力气,那几个人被这个夹带着阴寒和杀意的字吓得愣住,转瞬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走开,骂声里夹杂着“丑八怪”“残花败柳”这样的字眼,红衣女子紧盯着他们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曾几何时,她光凭美貌便可完成恩任务,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不知多少,如今她却被冠上“丑八怪”这样的称号,红衣女子自嘲的笑了笑,转嫁到夜羽溪和君芜琰头上的仇恨越发清晰。
靠着墙喘了一会儿,红衣女子继续往前走,眼前出现一家医馆,她上前敲了敲门,已经是深夜,她敲了很久才听见里面有动静,一年轻男人打着哈欠打开门,视线清明就看见红衣女子的脸,他大叫一声,“鬼呀!”
没来得及说话,红衣女子便被关在了外面,她死死的瞪着这家医馆,终是体力不支,身子一软,在倒下去之前被一双手扶住,她回头,看见一脸担忧的古玉芮。
“小玉?”红衣女子气若游丝,有些不确定。
古玉芮扶着她往前走,低低的回答,“是我,主上说你来了北冥,可能会去宣王府,命我看着点,没想到还是迟了。”
看着点?红衣女子扯唇笑了笑,软软的倚在古玉芮怀里,被她带着到了无涯阁名下的一家医馆,先是把脉喝药,又是输送真气,红衣女子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轻纱帐幔。
古玉芮命人准备了热水,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身子,把一身的血腥味都洗掉,想让她休息,红衣女子却撑着眼皮不闭眼,眸子里流转着不知名的光。
见她不睡,古玉芮也没勉强她,坐在她床边,问,“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孟凌霜吗?”这个第一杀手的实力非同小可,她也领教过。
红衣女子摇摇头,古玉芮拧眉,“不是孟凌霜……可如今宣王不在王府,他手下那几个狠角色也被派了出去……”古玉芮神色古怪,恍然大悟似的,“难不成,是夜羽溪将你重伤至此?”
“没错,就是她。”红衣女子嘴角勾了勾,不知什么情绪。
古玉芮的眼睛微微瞪大,“怎么会?夜羽溪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即便是练过寒冰魄,也不是红衣的对手啊。
“怎么不会?咳咳……”红衣女子激动的反问,说话间忍不住咳嗽,古玉芮急忙拍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据我猜测,她应该是能驾驭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了。”
古玉芮咬唇没说话,红衣女子眯了眯眼眸,大脑加速运转,“细细想来,应该是九重阙之行触发了那股力量,所以她以一己之力毁了九重阙,后来被凌皇子救走,他当然是帮了她。”曾经的曳寰太子一手打造的九重阙,也只有夜羽溪有这个能耐借助体内的力量将之毁灭。
“凌皇子?”古玉芮疑惑着出声,“他为什么要帮助夜羽溪控制这股力量,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红衣女子沉默不语,凌宸煜的初衷不也是一统天下吗?为何要帮一个会阻碍自己的人?要知道,夜羽溪的一颗心可都在君芜琰身上,根本不可能为他所用。
“兴许,是因为爱吧。”
好半晌,红衣女子才幽幽的冒出一句,不知是何情绪,偏头看了看古玉芮,见她一脸的纠结和沉思,她轻轻的勾了勾唇,问道,“你在无涯阁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何了?”
闻言,古玉芮露出一抹笑意,胸有成竹。
“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