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溪眼眸里掩饰不住的惊讶,容若大师自爆居然只是让林骅身形摇晃,他到底是有多变态?
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林骅的下一波攻击瞬时到达,直奔夜羽溪,他知道夜羽溪是圣女,毁了她,这片大陆就无望了。
攻势太猛,夜羽溪只来得及就地一滚,闪避不及,掌风刮在她身上,喉间的猩甜不受控制,将她脸上的血色迅速带走,她捂着胸口,气血翻涌得厉害,眼前有些模糊,她使劲的咬了一下舌尖,努力保持清醒。
在她的视线里,凌宸煜远远的站着,远离战斗圈,事不关己,骨子里散发着淡漠,对她这个堂妹和正在浴血奋战的亲人弃之不顾,若是以前,夜羽溪一定会责怪他,现在倒是觉得也好,少一个人牺牲也好,她不禁自嘲的想,她和君芜琰死在这儿了,好歹还有个料理后事的。
笑声牵动着神经,撕扯着,夜羽溪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眼前落下一道人影,是重伤的君芜琰,他伤得比她重,偏过头看她,竟是勾着唇在笑,“娘子……这样也挺好的,对吗?”只是对不起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了。
夜羽溪勉强笑起来,偏着头和他对视,却听见武月晴的呼喊声,她吃力的抬头看去,武月晴的声音清晰的钻进耳朵,“羽溪,下辈子投胎一定要记得擦亮眼睛。”
不知是什么意味的一句话,让夜羽溪心里生出几分感慨,莫不是,她也在唾弃这该死的宿命吗?
一个绝世高手的自爆不足以让林骅陨落,那两个呢?
武月晴对着夜羽溪粲然一笑,挡在她身前,生生扛下林骅的一掌,她体内像是突然爆发了无穷的力量,本该毙命的一掌只是让她单膝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她拧住林骅的胳膊翻转,立在他身后,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熟悉的爆炸声,武月晴用了和容若大师相同的方法,失去意识之前,夜羽溪看见林骅的身体倒下,面具落在地上,炙热的阳光灼烧着他的脸,顺着裸露的肌肤钻进身体,渐渐将他熔化成一套深黑色的衣裳。
这场堪称世纪大战的对决落下帷幕,凌宸煜缓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昏迷的君芜琰和夜羽溪,目光缓缓的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淡薄的扯唇,“我想,你们才应该幸福的活下去。”
把君芜琰和夜羽溪带到客栈,凌宸煜在夜羽溪床前坐了一夜,天色破晓,他俯身在夜羽溪眉心落下一个吻,转身坐到桌旁,提笔写了一段话,随即毅然决然的离开,再多的情感,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留恋,全部到此为止。
还是昨天的地方,凌宸煜到达之后便看见一道人影立在水幕前,兴许是连日奔波,她身上的衣裳有些脏,她站在那儿,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听见脚步声,她转头看着他,扬着笑脸,却带着哭腔,“我以为来不及。”
凌宸煜眸子闪了闪,往前走了两步,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的距离,薄唇轻启,“轻雅公主,你怎会在此?”他是做好一个人离开的准备的,不想任何人看见。
风轻雅的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庞落入脚下的土地,她倔强的看着他,执拗而疯狂,“如果我说我是来阻止你的呢。”
如从前夜羽溪所说,四国之间的大事很多,他们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很多,风轻雅清楚的记得她跟凌宸煜说喜欢他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他没有心,从那个时候起,风轻雅就知道,他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在她之前已经给了别人,而那个人不是她。
可是啊,爱情本来就毫无道理,飞蛾扑火也还是义无反顾。
凌宸煜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光里无爱无伤,很客观的陈述着,“你拦不住我。”他决定的事情,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我知道。”风轻雅笑着点头,如果不是眼泪太汹涌,她现在的样子算得上洒脱,她后退着走到台阶边站定,“我拦不住你为她死,我可以选择和你一起死,杀了我,我就阻止不了你了。”她也是个烈性的人,也是个认死理的姑娘,生不能相守,死在一起也不差啊。
凌宸煜的眉头皱了一下,一步步走向她,风轻雅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不知是为了什么,她闭上眼,嘴角勾着称得上幸福的笑,猛然身体一僵,凌宸煜封了她的穴道,她立即尝试着冲开,徒劳无功。
“我早就该死了,而你还有大把的好年华,好好活着,别辜负我的牺牲。”他如此说着,抬头看着正在慢慢合拢的湖水,打横抱起她放到不远处,纵身飞下台阶,两指成掌,先后划开手腕和脖子上的动脉,贴进水幕,那些纹路像是有意识般,纷纷活跃起来,迫不及待的吸食他的鲜血。
风轻雅想,此刻的她要是能说话,她的嗓子以后一定都不能要,幸好啊,凌宸煜封了她的哑穴,让她连最后跟他说句话都做不到,他跟她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应该就是刚才那一句了吧,可是却是以他的生命作为代价,没有比他更残忍的人了吧。
血色快速的从凌宸煜脸上消失,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着风轻雅,勾起一抹绝艳的笑,他说,“对了,告诉羽溪,所谓变数,就是我能代替她去死。”他是曳寰国和圣女一族的混合,这样的殊荣给了他选择死亡的权利。
他笑得多好看啊,晃花了风轻雅的眼,很多年以后,这个笑也从未从她的记忆里淡化,可是呢,她再没有机会看到,充斥着她所有视线的,是汹涌着流淌到一起的湖水,湖水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干涸,平地而起,一扇巨大的门。
夜羽溪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孤身一人在一片看不见的血雾里,周遭是凄厉的喊声,全是她熟悉的人,她猛的一下惊醒,虚弱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一样淹没她,脑子无比清明。
昨天的混乱毫无征兆的冲入脑海,她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脚下一软,扶着桌子站起来,桌上的纸便落在她眼底,下意识的拿起来看,夜羽溪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困难至极。
她认得,这是凌宸煜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他说:我最幸运也最后悔的事,便是答应和你做朋友,那样,我连让自己争取你的机会都抹杀了。夜羽溪,你是逃不开的劫难,今生爱你不悔,来世切莫相遇。
夜羽溪的脑子没有多余的区域去反应这些话的意思,幸运什么?后悔什么?她没心思去深究,她只知道,这寥寥数语很明确的传达出一条信息:凌宸煜出事了。
肩膀上搁置了一只大手,夜羽溪回头看见君芜琰依旧苍白的脸,她抓着他的衣袖,低声哀求,“去九重阙!”
君芜琰让人准备了马匹,快马加鞭,没一会儿就到了九重阙,水幕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扇漆黑厚重的大门,凌宸煜也不见踪影,夜羽溪的眼神茫然的四处看,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了风轻雅,泪水早已被风干,她直视着前方,目光呆滞,清晨的霞光打在她侧脸,安静得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轻雅……轻雅……”夜羽溪扶着她的身子摇晃,她的目光收回来,平静的落在她身上,却没开口说说话,夜羽溪眉头一拧,伸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她的身体便瘫软下来,没什么生机的靠在夜羽溪怀里。
夜羽溪正想张口问发生了什么,风轻雅便开口说话了,嗓音低低的,如泣如诉。
“羽溪,他叫我好好活下去,你知道吗?我不想活的,我从琉炎皇宫昼夜不停的赶到这里,不是想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他点了我的穴道,让我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呢……我早就知道啊,早就知道他会为你去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陪他一起死的权力都没有……”
风轻雅记得,战争结束后,她和凌宸煜见过一面,那时候他就说过,他的结局一定是代替夜羽溪去死,她当时还不相信,现在信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从没想过会爱上他,那时候只是在想,这么淡漠的人,如果动情了会是什么样子……呵呵……我看到了,是啊,他动情了,如此的决绝,如此的狠毒,可惜,不是对我……后来偶尔见面,我想我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这样的人,爱上了,就不会给别人留一点余地……”
可能眼泪最能表达悲伤,风轻雅已经不想哭了,可是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滑落,她一直在说话,到最后昏死在夜羽溪怀里,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入发丝里,是有多悲痛呢,晕过去也在哭。
夜羽溪抱紧了风轻雅,不知是在慰藉谁的伤,她其实不知道,她也泪流满面,溃不成军。
回到客栈,君芜琰找了大夫,他们三个人都需要治疗,不管是为了已逝的凌宸煜,还是为了等待着解救的无辜百姓,他们都不能倒下,尽管伤痛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