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丫鬟以为自己就此要死掉的时候,长平公主才放开了掐住小丫鬟的手。
小丫鬟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大口的喘着气,摸着被长平公主掐过的地方。
长平公主大喝一声:“滚!”
小丫鬟忍着痛跑出去,还没走远,就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
外头守夜的几名丫鬟被惊动,进了长平公主屋里一看,地上摔碎的碎片处处,狼藉一片,而长平公主则跪爬着床上,唇边流着血。
丫鬟们惊讶的脸上血色尽失,倒有沉得住气的去报给魏嬷嬷,还有的慌张着去找大夫,又慌张的跑回来:“大夫都在王爷那里守着……”
老燕王妃院子里,小丫鬟报给林嬷嬷。
林嬷嬷思考了一下,还是进去轻轻摇醒了老燕王妃。
老燕王妃睡眼朦胧道:“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林嬷嬷将事情给老燕王妃说了一遍,老燕王妃提了一口气:“你赶紧打发个人去燕王那里瞧瞧!”
林嬷嬷点头道:“还是您最挂心儿子!”
老燕王妃看了林嬷嬷一眼,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又不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不过是那个贱人的种,我怎么可能会心疼?不过是他此时还不能死了,死了,我这把老骨头能指靠他养的那个好儿子……”
林嬷嬷不敢多说话,低着头。
老燕王妃又道:“长平也真是想不开,为了男人喊几声慕容的名字就能气得吐血,呵……”语气里满满的嘲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老燕王妃不满:“你怎么还不快去派人看看燕王,去的时候带些人参燕窝之类的,说些好听话,至于我就说我死活要出来却是被你们给生生拦下了,也是这几天有些咳嗽不适……”
林嬷嬷记在心中,点点头,又试探问道:“长平公主的丫鬟都在外面,你看怎么办?”
老燕王妃“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大夫,跟我说有什么用?”又摇摇头笑道,“她早些年在我面前跟只哈巴狗一样摇头摆尾,这些年却不是她了,也会跟我拿乔了,也不看看她是谁?哪门子的公主?我当年要不是实在腻歪贺慕容,会让她进门?我们燕地打先祖开始就和皇室两不干涉,连皇帝都不惧怕,还会怕她一个公主,就让她作去吧!”
老燕王妃说完打了个呵欠,道:“你赶紧去吧!”
林嬷嬷规劝道:“你既然不中意世子爷,三少爷那里却要更多关怀一下……”
老燕王妃光棍道:“儿子还不行,何况孙子呢?”挥挥手让林嬷嬷赶紧去。
却等林嬷嬷真出了门,老燕王妃又将林嬷嬷喊了回来。
“算了,看在庭嘉的份上,你就去将日常为我把脉看病的大夫给长平请过去,也送些补养的东西……其他的你看着办!“
林嬷嬷松了一口气,保证会将这事办的漂漂亮亮才离去。
老燕王妃在林嬷嬷离去后,静静地出了会神才又闭上眼睛。
林嬷嬷为长平公主请的大夫也算真有几把刷子,开了几付理气的药,药熬好了,灌了给长平公主吃,当晚长平公主就醒了过来。
却说冷仲然那里。
冷庭誉既然发了话,大夫们不尽快让冷仲然退烧醒来,就提头来见。有了他这句话,大夫们自然更加尽心尽力,一个时辰后,冷仲然已是出了一身大汗,人也清醒过来。
大夫们长舒了一口气。
早有人回到冷庭誉那里。
自然冷仲然贴身侍候的人也忙将冷仲然病中,世子爷亲自来了的事说给冷仲然听。
冷仲然听后长舒一口气,心情大好,又忙问世子爷在做什么。
只是不等冷仲然派人去请,冷庭誉已经自己来了冷仲然处。
冷仲然神色之间颇为激动。
冷庭誉冲屋内摆摆手,将屋里人散去,只余下他们父子俩。
冷庭誉直截了当将下属写给他的信给冷仲然看。
冷仲然气得手发抖。
冷庭誉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到底他的父亲还没有这么愚昧,不可能明知墨城曹华如此行事还纵容,看来燕王是不知情的。
冷仲然气得连连咳嗽。
外头守候的大夫们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其中一个老成点的大夫压低声音道:“你难不成没有瞧出世子爷这是有大事要和王爷商量?”
另一个有些担心道:“只是王爷此时还病着……”
原先老成点的大夫就道:“父子血缘情深,有世子爷在,又岂会出大事?”
屋内,冷仲然合上信,问冷庭誉道:“想必你已经有了对策?”
冷庭誉并不瞒他,坦诚道:“我已经从铁血卫里选出了五十名,就等你一句话,就连夜出发到墨城,直取曹华的狗头以泄民愤,此外,还准备在燕京城广选大夫,张贴王榜,求得瘟疫良方……赈灾的银子只怕还要再重拨一遍……”
冷仲然有些复杂的看了看冷庭誉。
“你长大了……”
就在冷庭誉不清楚冷仲然是何意,欲再问一遍时,冷仲然忽然道:“你既然长大了,我也该歇歇些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冷庭誉想了想还有老燕王妃的娘家林家牵扯在其中,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一次性说出来。眼下先救人要紧,余下的秋后算账。
冷庭誉和冷仲然道别后,又叮嘱了几名大夫好生照料冷仲然后就匆匆离开。
亲自写了信派了可靠的下属交给城南的苏衡芜后,就自带了五十名铁血卫,乔装打扮后,连夜出了燕京城。
苏衡芜第二天看到信时,问清了墨城的位置,心里盘算着只怕冷庭誉此时已经快马加鞭到了魏城。
她心里有些复杂,有些隐隐为冷庭誉心里有大义并亲力亲为有担当而骄傲,又觉得只带了五十铁血卫却是过于少了。
等到用早饭的时候,苏衡芜脸上的担忧之色就在容粲面前显露了出来。
容粲征得苏衡芜同意后,喊了来送信的那名侍卫问了一番后,回来冲桑梓感慨道:“庭誉这孩子是个不错的,只是过于直了,过直而易折啊!”
桑梓笑着道:“有你看着,又怎么会大事?”问道,“二小姐想好了要去墨城一趟?”
容粲点点头:“这个是自然,不说是为了庭誉,单单听了墨城瘟疫的事,我却是不能不去!”
桑梓道:“我随二小姐左右!”
容粲则道:“我打算带阿芜一起!”
衡芜院内。
容粲和女儿苏衡芜对用琉璃杯装的葡萄酒。苏衡芜有些魂不守舍,容粲笑道:“你既然担心他,何不去找他?”
苏衡芜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早有此意,只是原本料着母亲因担心她会阻止她去,如今听了容粲这么一说,只觉心事落定。
容粲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儿苏衡芜的表情瞧,如何不清楚苏衡芜心里的想法,见此,站了起来,向苏衡芜伸出了手,将苏衡芜的手拉入怀中,温声道:“走吧,陪母亲走走!”
两人漫步在杏花林里,东风一吹,粉白娇嫩的杏花片片掉落。
容粲为苏衡芜扫去落在肩膀上的花瓣,温声道:“你当真那么喜欢冷庭誉?”
苏衡芜红了脸,却也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容粲轻叹一口气:“世间男女之事,一旦一方对另一方用情过深,反倒是不平顺。”而且民间有句老话,情深不寿。
苏衡芜看向容粲,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询问道:“母亲缘何叹息?”
容粲笑笑,神色有些落寞:“我常常在想,当年若你父亲没有对我用情那么深,兴许也不会为我所累……”
虽然不曾谋面,天性血缘的关系,让苏衡芜对父亲很是有了解的欲望。
她饶有兴趣的回望着容粲。
容粲目视远方,柔声道:“你父亲啊,他是个很好的人,五官俊朗,皮肤白皙,最擅使剑,又写的一手狂草,加之爱穿白衣,京城的人都称呼他为玉郎。只是你父亲平素为人很是清淡,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样子,我最初和他相识时,说起来很是狼狈,我的小侄子要去摘树上的柿子,偏生又不愿意让下人去摘,撒着娇让我背着他去摘,我就将他好生的捆在背上,爬了树,谁曾想树上竟然不知哪里爬来个毛毛虫,我当时整个人都骑不稳,幸好是你父亲经过……”
容粲说着话,回忆起了往事,脸上带着一丝羞赧。
苏衡芜静静的听着容粲说话。
容粲似乎沉浸在回忆里,继续道:“我当时和别人有婚约,猛然被你父亲抱在怀里从树上下来,身后我侄子又哇哇哭,本来就有些羞赧,偏生你父亲还说,‘不怕,我会娶你的……’家里的下人这时候也请来了我哥哥他们,恰好听到你父亲说这句话,我哥哥吓了一跳,又邀请你父亲去喝茶,我哥哥对你父亲说了我已有婚约的事,你父亲行礼后就退去了……”
苏衡芜心里想着这倒是和平国公孟良说的很吻合,说是她母亲容粲和他有婚约。
苏衡芜柔声询问:“那后来呢?”
容粲笑的很温柔:“后来啊,我又碰见你父亲几回,倒霉的是,每次都是我狼狈的时候……当时外面对我的风评都是极好的……”容粲说到这里,笑了笑,柔声解释,“当真不是老王卖瓜……”
苏衡芜报之一笑:“自然是真的!”
容粲摸摸苏衡芜的脑袋,继续道:“你父亲倒也是正人君子,自打他知道我有婚约后,每回虽然帮我,暗中也帮过我几回,却从来不曾和我多说,每回都是在我最需要时冷脸来,冷脸去……”想到这里,容粲想起冷庭誉,也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她失笑:“你倒不愧是我的女儿,连喜欢的人的样子都随我!”
苏衡芜抿嘴笑。
容粲道:“……再后来,我父兄打听到与我有婚约的那人家里倒是偷偷给他安排了通房,其中一名通房有了身孕,因怕被我们永昌候府知道,还狠着心给那通房灌了虎狼药,不等身子大好,就赶去了庄子上……我父亲就有些对那人有意见,只是还没有到退婚的地步……再后来……李氏和那人有了首尾,李家是江南大家,自然不能像打发通房一样……我父亲十分震怒,加上当时先帝对太子态度不明朗,也就是废太子我姐夫……那家人态度对我们永昌候府也微妙起来……我父兄就主动提了退婚……你父亲得了消息,请了老安宁伯还有媒人来我们家提亲,当然后来我知道老安宁伯是不愿意的……”
“对了,你父亲提亲之前还找了我,给我说了很多的话……问我愿不愿意考虑……我当时满心气愤李氏,只觉得这样子又同意你父亲有点对不住你父亲,就没有点头,倒是我父兄知道后,说了我一顿,再后来你父亲带人来提亲,我父兄不问我意见就同意了……我哥哥甚至跟我打包票,说我嫁了你父亲一定不后悔……”
苏衡芜歪着脑袋问:“那母亲,你嫁给父亲后悔吗?”
容粲点点头:“后悔啊!”
见苏衡芜流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容粲道:“我后来常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嫁给你父亲,你父亲就不会死去,他那么年轻有才华,后来我听说,你父亲临死的时候中了箭,又落入悬崖……他为我而死,我却活了下来……”
苏衡芜一直只是听说,她的父亲是坠崖而死,却不曾想到,死之前还中了箭伤,想也是死前受到人偷袭。
血脉相连,苏衡芜情绪顿时十分失落。
她问道:“那是谁追杀我父亲?”
容粲摇摇头:“我醒来时,已经是很多日后,当时也不确定你父亲是死是活,那些知情人也死光了,只是有山民看到说是一群蒙面人。”
容粲说完,沉默起来。
苏衡芜主动抱了抱容粲,柔声安慰:“就算当初你没有嫁给父亲,只怕父亲知道你有难,还是会去找你!”
容粲半晌没有作声,眼泪却流落在脸颊。
苏衡芜继续道:“娘,你别去想了。你当初若没有嫁给我父亲,只怕那才是他一生的憾事……”
容粲摇摇头:“你不懂!母亲心里后悔啊!”容粲说着,难得身子都有些发抖。
她道:“我统共嫁给你父亲也没有多久,那时候由于满心气愤李氏,你父亲一心一意待我,凡事宠着我,为我着想,我却不知道他为了我,因为老安宁伯嫌弃我们永昌候府与当时的废太子府之间的关系会影响到安宁伯,对你父亲一直不理不睬,而我那时候也只知道接受你父亲的关爱,却没有多过问过他的爱好、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直到失去你的父亲,这些年日思夜想都是你父亲的好,然而时光却怎么能倒流……”
容粲发了一会儿呆,认真的对苏衡芜道:“所以,两个人都在时,两个人相爱时,务必要珍惜彼此。如今庭誉远行墨城,他是正义之师,他虽怕你担心,不和你商量就走,这是草率,你却要迎难而上,你别忘了,你的医术是你梅妈妈教的,而你梅妈妈的医术却是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