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说完,因要跟着容粲一起去京城,当下并不曾多留,匆匆告辞。
苏衡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一会儿,喊了连翘问冷庭誉的下落,连翘回道燕王刚出了门,怕是要到正午才回来。
苏衡芜有些恍惚的点点头,和连翘略说几句话后,忽道:“留个人去和静侍卫传下,就说我回桃花源见母亲一趟……”
桑梓前脚走,苏衡芜就要回。而且苏夫人昨天才来,连翘心下一惊,她是桃花源旧人,忍不住多嘴一句:“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苏衡芜瞧了一眼连翘,心里明白连翘是担心母亲,略点点头,安慰道:“无妨的,是我想见见母亲……”
母亲容粲这一去京城,京城那里诸多故人,不知道到时会不会认出母亲。苏衡芜越想越心里不安,想找冷庭誉商量,偏生此时不在。
连翘得了苏衡芜的吩咐去备马车,芸香则得了吩咐去传话。
等苏衡芜带着连翘与芸香回了桃花源时,容粲已经易容好了,且将跟随过去的桑梓也一并易容了。
苏衡芜若非认出她母亲胸前日常佩戴的玉佩,一时还认不出来。
容粲在得知苏衡芜来时也颇为意外,拉了苏衡芜进了一间屋,抱了她一下:“你与你妹妹都是娘的心头肉。先头娘因为我们戚家与定南侯燕家有些渊源,而你妹妹阴差阳错却做了定南侯的儿媳,娘不想你妹妹在定南侯府与娘之间左右为难,因而得了她消息后也不曾冒然相认,只是私下派了人在定南侯府里安插了人手,照看着你妹妹。如今她分娩在即,听说情形不大好。生育对于女人来说,可谓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娘实在不能再坐在燕京等消息了。你也要与庭誉好好过日子,我瞧着庭誉是个好的,你好生珍惜你们之间的情分,就是有什么隔阂也不要存心里,夫妻两个坦诚相待,有什么好商量,后宅的事你打理好,同时自己的身子骨也注意,娘这一去说不得再回来都是冬日了……”
容粲说到这里,脸上显出恋恋不舍的表情来,叮嘱着:“娘在燕地这里给你留了一些可用之人,你到时若有需要,只管让连翘来桃花源送信就是。这边自会有人接应你……只愿你用不上,想来有庭誉在,也用不上……“
苏衡芜问道:“若是妹妹在候府过的不顺当,母亲会把她接回来吗?”
容粲想了想:“这关键还是看她自己想不想跟我走……“顿了顿,”其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没有打算与你妹妹相认。到时再看吧……听说南风虽说收了那两个宫女却并并未踏入她们房中,为此当今的太后娘娘燕南歌与定南侯夫人对你妹妹更是不满……不过我想着,南风能那样做,你妹妹兴许心里能好受些……我去看看吧,离得远,也帮不上……“
苏衡芜在听到容粲说起燕南风,脸色登时有些发白,身子甚至微微有些颤抖,整个人瞧上去虚弱无力。
容粲瞧出异样,声音不免着急:“怎么了?怎么忽然脸色这么苍白?”
苏衡芜慢慢的回过神来,缓缓摇摇头:“可能昨晚没有睡好……”
容粲点点头,摸了一把苏衡芜的脑袋:“有什么事尽管跟母亲说,凡事,有母亲在……”
苏衡芜心里流淌出一丝暖意来,这让她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子也缓和不少,冲容粲点点头,柔声道:“母亲到了那里给我写信……”顿了顿,“可惜我在京城这么多年,却是一直不曾外出过,连京城得路都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容粲将苏衡芜揽入怀里:“以后肯定有机会,娘带你走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待桑梓过来催促上路,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开,苏衡芜将自己这些日子亲手做的一副观音绣像给了容粲,容粲不算虔诚的佛教徒,但每逢初一十五还是会去庙里上香。
苏衡芜心里清楚,这是母亲容粲在为当年冤死的戚家人祈祷。
她在成亲后抽出时间绣了这么一副画像,原本是想着中秋节给母亲容粲的,只是如今,显然等不到中秋节了。
容粲颇为开心,珍重的将绣像收了起来,笑道:“阿芜有心,母亲没有白疼阿芜……”
母女两个最后抱了一下后,容粲出门坐了车。
却是马车刚出发,就与前来的冷庭誉所乘的马车在路上相逢。
容粲让人停了马车,两人说话。容粲叮嘱冷庭誉道:”我的阿芜交给你了,我约莫年后回来。我已和阿芜说过,若有急事需要桃花源的人帮忙,大可派人前去,会有人接应……“
因路上赶车着急,略说了几句,就散了。
冷庭誉去了桃花源,接了有些神思恍惚的苏衡芜坐上了马车回去。
苏衡芜路上颇为安静,抿着嘴一言不发,就是冷庭誉问她话,回答也是寥寥。
冷庭誉以为苏衡芜是有些舍不得母亲容粲远行,将她抱在腿上,脸贴着她柔声道:“你别担心,我在燕地也有些势力,等我回去就写信,让那边的人留意母亲的动向,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照应一下,不会有事的。母亲素来聪明,且医术高明,易容术更是世间少有高手,又早年在京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苏衡芜脸色好转了一些,将头靠在冷庭誉怀里。
冷庭誉见她这般,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静允找到他,告诉他王妃急冲冲的出了门去了桃花源,他当时就想到怕是桃花源有事。当下,草草结束了今日的政事,就坐了马车前来。
“有我呢,什么都别怕!“
冷庭誉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苏衡芜柔声道:“我担心母亲是一,只是对于我那不曾谋面过的妹妹,心里总归有些愧疚……”
她话一出,冷庭誉脸上收起笑意,他忍住心里暗涌的妒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那本不是你的错,阿芜不必凡事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据他的人暗中调查,孟河洛是极喜欢燕南风的,甚至到了为燕南风喜而喜,忧而忧的地步。
苏衡芜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太过于相信苏衡君,不去喝下那药,也不会有后头的事……而河洛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很是无辜……”她顿了顿,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冷庭誉,“庭誉,我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不开心……”
冷庭誉深吸一口气,老实道:“不开心也谈不上,只是有些嫉妒……”
他说完,生怕苏衡芜多想,又忙将苏衡芜坐在他腿上的姿势调整一下,让她面对着他。
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道:“阿芜,往后你的人生永远都会有我在,什么事,都不要怕……”
苏衡芜听了,只觉心尖一颤,鼻子一时也有些酸,险流下泪来。
冷庭誉见她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爱怜的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声音柔的跟春风拂面一般:“我的阿芜这么容易感动,以后我可得看牢了,不能让别人接近我的阿芜,免得我阿芜受人哄骗……”
他的声音轻柔的不得了,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柔的跟一潭春水一般,让苏衡芜忍不住就想沉溺进去。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吸了吸鼻子,他身上的气息也颇为好闻,让她安心。
然后冷庭誉听到苏衡芜说道:“我前面十五年的不快乐原来是为了换我认识你……”
这样含蓄的情话让冷庭誉大为激动,他将她更紧的揽入怀里。
苏衡芜觉得冷庭誉的怀抱都有些紧的让她有些窒息,可她又有些舍不得让他松些。她靠在冷庭誉怀里,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苏衡芜柔声冲冷庭誉说道,“我母亲说河洛在京城过的不大好,如今快分娩了,却有些郁郁寡欢,定南侯夫人与太后娘娘燕南歌都对河洛有些不满,明里暗里下过绊子,我母亲说河洛还差点落了胎。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鬼门关,母亲实在放心不下河洛……我问了母亲若是河洛愿意跟来燕地,母亲会不会带河洛回来?”
冷庭誉安静的听着苏衡芜说着话,将她的手指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把玩着,闻言一愣,“阿芜想让河洛来燕地吗?”
苏衡芜点点头:“虽然我不曾见过她,但她和我到底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我心里自然盼着她好,听了她不好,我心里既心疼又不安。只是母亲说,河洛愿不愿意跟来燕地要看河洛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着,若是她来了,我一定好生待她……”
冷庭誉静静地听着,心里很想说一句:孟河洛可能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你了!我的傻阿芜!
话到了嘴边,冷庭誉将话咽了下去,改对苏衡芜道:“阿芜要好生对待的人,我自然也是……“他看她始终有些精神不好的样子,不由起了心思逗她。
“只是有一件事,你说你和你妹妹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到时要是你妹妹来了,我很是担心认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