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急的泪都要掉出来了,因素日她得老燕王妃看重,冷仲然也十分尊重她。一时,林嬷嬷情急之下,倒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几近声泪俱下的指责冷仲然:“老王妃一辈子为王爷操尽了心,打王爷还在肚子里时就把王爷放在心尖子上,虽说有时老王妃待王爷说话语气不那么和缓,可这也是老王妃一心为了王爷着想,怕王爷沉湎于安逸环境,想让王爷更加独立更加出色……”
屋子里忙着为老王妃诊治的大夫与下人们面面相觑,观望彼此,只觉得眼睛珠子都快掉落下来。这林嬷嬷今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脑子烧糊涂了一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指责起王爷来了。
这倒是奇了……一个仆人教训起王爷来了。
冷仲然也觉得被林嬷嬷这么说有些没面子,但又想着老燕王妃刚刚受了伤,林嬷嬷怕也是护主心切,这才口不折言的吧。
冷仲然咳嗽了几声,打算了林嬷嬷的话:“嬷嬷,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
林嬷嬷一愣,长叹一声:“老奴也知道自己是越矩了,也好在王爷大人有大量。哎……”又瞥见冷仲然面色还好,又忍不住道,“老王妃到底年纪大了,就算有什么不对,王爷也念在母子情分上,别和老燕王妃计较。”
冷仲然怎么会和自己的母亲计较,闻言自然点点头,轻道一声:“这个嬷嬷尽管放心!”
林嬷嬷守在门口也听到了一些,猜出这事和林家的姻亲曹家有些关系,她是林家的世仆,虽说她跟着老王妃陪嫁到了王府,可是她的很多亲人都还在林家。林家看在她是老王妃身边得用人的份上,对林嬷嬷留在林家的亲人还算照料。
林嬷嬷自然心里也向着林家,盼着林家好。
因而,猛然听到冷仲然点头说让她放心,答应的那么快,让她瞬间有些不放心起来。一时又想到,只怕王爷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林嬷嬷想再追问一下,奈何燕王又咳嗽起来。
一名大夫看着欲言又止的林嬷嬷有些瞧不过眼,忍不住插话道:“王爷才退烧没多久,如今身子还虚弱,此时还是少操心的好!”
林嬷嬷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名大夫察言观色道:“嬷嬷就是有什么,也不妨等王爷彻底好了再说!”
林嬷嬷住了嘴,将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等一群人将昏迷的老燕王妃七手八脚的送回她的院子里时,冷仲然有些不放心,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药茶喝了几口,问大夫道:”既然只是皮外伤,如何老王妃还不醒来?”
大夫也有些不了解,想了想,只好道:“也是有些人有晕血之症的,一时还不曾醒来倒是有的?”
“脉象无大碍,许是受了惊吓,休息一下想就会好的”
冷仲然点点头,由着大夫为他开方把脉。
若是其他事,他也真的应了老燕王妃,只是这事,不同平常,曹华做的太过离谱。不杀曹华,难以平民愤。
只是林家……
冷仲然叹口气,吩咐大夫道:“好生侍候着老王妃,一有了好转立马来报!”
却说老燕王妃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忽然趁人不备时冲林嬷嬷猛然睁开眼又眨了一下眼。
林嬷嬷原本就有些疑惑老燕王妃为何还不醒来,见此当即舒了一口气,心领神会的打发了屋里侍候的人。
等屋内只剩下老燕王妃与林嬷嬷时,林嬷嬷小心翼翼的凑到老燕王妃的耳旁:“他们都走了……”
老燕王这才晃悠悠的睁开眼。
林嬷嬷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起来。
老燕王妃目光有些茫然,呆呆道:”他到底是翅膀硬了啊!”
林嬷嬷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老燕王妃这是在说燕王啊。
林嬷嬷斟酌着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老燕王妃自嘲的笑笑:“到底不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和林家又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如何会真心体谅我与林家。也且罢,他既不稀罕我,我也也不稀罕他!”
林嬷嬷心底对老燕王妃这番话其实是不大认同的,她想了想,柔声道:“到底王爷又不知道!”
老燕王妃叹口气不说话。
林嬷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等了一会儿,还是林嬷嬷先打破沉默问老燕王妃:“老王妃,脖子那里可还疼?大夫说了是皮外伤,好在无大碍,咱们那里还有一些玉珍膏,老奴等会就去寻来,保准老王妃不出几日那里受伤的肌肤就如常!”
老燕王妃摇摇头,思索着道:“我倒是发愁这点小伤会好的快!先让她长着吧!”
林嬷嬷目光很是不解,她打下跟着老燕王妃如何不清楚老燕王妃对自己的容貌最为爱惜,皮毛素来不得有一点损伤。
如今却这般说话。
老燕王妃自然看穿了林嬷嬷的想法,难得解释道:“比起这点子小瑕疵,我们林家几百口子的性命更是珍贵啊!”
事关林家,林嬷嬷一时也有些沉默。
老燕王妃拍了拍林嬷嬷的手:“放心吧,有我在,总要林家安安稳稳的……”顿了顿,又补充道,“除非我死了!”
林嬷嬷忙“呸”了一声:“可不能说这丧气话!”
老燕王妃浑然不在意的笑笑:“我继续装晕,你出去也小心点,别被人看出来。再找大夫那里抱怨一下,就说我滴米未进,怎么唤也唤不醒……”说完又摇摇头,“我都在那小畜生面前生死相逼了,他依旧没有松口,怕是指望他松口也难!”
林嬷嬷也觉得有些心寒,但还是道:“王爷还是关怀老王妃的!”
老燕王妃自嘲的笑笑。吩咐林嬷嬷道:“如今庭誉外出,也带了他的心腹出府,长平如今又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想办法往外递个话,让我大哥派个能议大事的人过来……”
林嬷嬷忙不迭点头,又问:“您有对策了?”
老燕王妃又叹了一口气:“却总不能坐以待毙!”
林嬷嬷一时也捉摸不透老燕王妃这是有把握还是没有把握,遂当下按着老燕王妃的意思,给她掖了掖被子,就借口要去库房寻参出了门。
冷仲然那里很快接到了消息:老燕王妃一时还没有舒醒。冷仲然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若是母亲有了三长两短,自己倒是难辞其咎。
几名大夫也有些意外,老燕王妃这会怎么还不醒。
冷仲然派了大夫再次去把脉诊治,又让让开了库房,寻了滋补的好药打包送到老燕王妃那里。
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动了长平公主院子里的人。
长平公主自冷仲然拂袖离去后,依旧呆呆的不说话了快一天了。
魏嬷嬷被冷仲然当时那一推,引了旧疾,只可恨月容那丫头如今还躺在床上叫疼,也没个得用的人。
倒是卫清儿依然又来了。
长平公主没心思理会卫清儿。
魏嬷嬷又岂会给卫清儿好脸色看,因魏嬷嬷担心长平公主这样子不吃不喝不笑不哭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焦。若不是长平公主还在小产中,不方便让冷庭嘉进来探望,恐对他以后的气运不好。魏嬷嬷早就把冷庭嘉喊过来,以希望长平公主看在冷庭嘉的份上,好歹舒心一些。
她不放心长平公主,拖着发疼不舒服的身子依然守在长平公主屋里。
卫清儿亲自呈了厨房里端来的燕窝给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卫清儿忙殷勤相劝:“……姐姐,好歹也服用一些……”长平公主无动于衷,后来似乎嫌了卫清儿话多,皱了皱眉。
魏嬷嬷观察长平公主一言一行素来仔细,当即赶在长平公主发火前不客气的赶走了卫清儿。
卫清儿倒也不恼:“那我去别处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
魏嬷嬷心里烦躁,只觉得卫清儿跟个牛皮糖似得粘上了。
等卫清儿刚出了门,魏嬷嬷就忍不住对长平公主进言道:“这个卫清儿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王爷病了这么大的事不去忙着献殷勤,倒是又来了咱们这里,公主还是早日将她赶走了好。老奴活了一辈子,自认为识人无数,却是有些看不清这卫清儿究竟是为何?”
长平公主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珠动了动。
魏嬷嬷想起如今长平公主的兄长也成了先帝,京城的朝廷又被定南侯那个老匹夫把持着,冷庭芳早早地去了,冷庭嘉还年幼,长平公主如今刚刚小产,就和王爷交恶……这往后的日子,难不成又要像初来燕地时,为了避开贺慕容的锋芒,也为了安稳的生下长子躲在庄子上上去。
魏嬷嬷有些悲从心来,端起先头卫清儿呈上来的燕窝,苦口婆心的劝着长平公主:“公主,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少爷自幼聪慧,又对公主孝顺,公主如今年华正盛,咱们养好了身子,才可以谋大事啊!”
魏嬷嬷红了眼眶,说着话递上一勺子燕窝到长平公主唇边。
半晌,长平公主没有动静,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就在魏嬷嬷以为无望的时候,长平公主却忽然开口:“嬷嬷,你说王爷烧退了?”
一句话,让魏嬷嬷鼻子一酸。瞧瞧,王爷这是错过了什么?他们公主就算如今不吃不喝,一听到王爷病了,还是这么上心。
魏嬷嬷忙道:“退了退了,听说半夜就退了……”
长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世子呢?世子去了哪里?”
魏嬷嬷摇摇头:“世子素来神出鬼没的不着家,老奴实在不知世子去了哪里?”
长平公主低头看了一眼魏嬷嬷,慢悠悠道:“那嬷嬷,你去查查啊!咱们花了这么多年的精力养的那些人总要有价值才是!”
魏嬷嬷心里一惊,猛抬头去看长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