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爷觉得自己想掐死罗广兰的心都有,又打听到冷庭誉与苏衡芜已经离去,心里更是后悔,先头只顾后悔害怕,却是连送一送冷庭誉都没有。只怕若是贺慕颜当真有不好,这个小时候见了罗老爷会恭敬喊一声“姨夫”的冷庭誉,怕是轻饶不了自己。
罗老爷越想越气,抓着眼前看的正好的月季用手使劲一捋,却是花朵被残害了的同时,罗老爷自己的手也被扎的血淋淋。这让罗老爷嗷的叫了一声后,方怒气冲冲的去寻了罗广兰。
等见了罗广兰第一面,罗老爷两手叉腰,张口就先骂一声:“孽障”
端的是字正腔圆,却不想罗广兰这会儿却不像以往那样低头任他骂而是静静地盯着罗老爷看。
罗广兰鲜少这样,如今这样子眼神瞧着罗老爷,罗老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像贺慕颜。因贺当年东王妃活着时,罗老爷颇多顾忌贺慕颜,贺慕颜每当不屑自己时,就是这种眼神。
如今再被罗广兰如此看着,这让罗老爷心里突的一跳,莫名有些心慌。
罗老爷压了压,又骂了一声:“小畜生,若不是你母亲如今病着,看我不打死你……”
罗广兰悠悠叹口气,这才道:“那你就打死我吧……”
罗老爷心里腾地窜出一团火,再次确认眼前的人是他那个废物闺女罗广兰,不是他的妻子贺慕颜。以往罗老爷若是对贺慕颜出言不敬,贺慕颜都会冷冷的望着他,轻飘飘甩出一句:“你是准备哪天再翻阴沟的时候给我下跪吗?”并伴随着那极其令罗老爷讨厌的笑声。
罗老爷伸出了巴掌,眼看就要扇到罗广兰脸上,谁知道这时候罗广兰忽然笑了。
罗老爷被罗广兰那种似哭不哭,似笑不笑的笑容给震住了,自言自语一句:“疯魔了不成?”
罗广兰望了一眼罗老爷,慢条斯理回了一句话:“若是我再想不开,我娘纵然醒来,只怕还会再晕倒,到时候就得爹操心自己与你那一堆小老婆及小老婆为你生的孩子了……“
罗老爷一口气堵在心口,定定的望了罗广兰半天,到底骂一句:“你有种……”却是张了几张口,末了还是走了……
罗广兰在罗老爷走后,又陷入了沉默,抿着嘴,屋里拉着窗帘,又让吹了灯,整个室内光线昏暗的厉害。
罗广兰呆坐了一会儿,再摸脸又是一脸泪。
她想着冷庭誉对她说的话。
“原本,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来看你。我来罗府,不过是来看看我快要被你折磨死的姨母……至于来这里和你说这些话,我原本都觉得来跟你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本就不必来,原本你生你死与我并不相干。我对你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就是咱们的亲戚关系,如今也被你这般作天作地的作的没了……”
罗广兰记得当时连立即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当是时忍着心绞痛去质问冷庭誉:“那表哥为何还是来了?“
她心里到底期盼,冷庭誉不过是说话跟人生的一样,看上去冷冰冰的。
只是罗广兰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冷庭誉能来,想来和那苏氏有关系。
果不其然,冷庭誉一脸冷漠的回了罗广兰:“我来,是因为王妃让我来。我却是素来听她话的……”
罗广兰心里愈发痛苦,忍着心尖上刀割般的钝痛,含泪问冷庭誉:“她当真那么好?表哥有多爱她?“
冷庭誉静静地看着罗广兰。
罗广兰心里突突直跳,她明白在帝都时,她一直以为此生与冷庭誉将是天人永别了,却不曾想亲手被他救出来。而她那时候更是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只怕冷庭誉这辈子就是她的劫,她见了他,心跳就如涟漪一般,止不住的荡漾开来。
可眼下,她问他难道那苏氏就那么好,他就那么爱苏氏。
冷庭誉却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罗广兰先前被打击的一塌糊涂的心这会儿止不住又有些鲜活了,她明白她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她希望冷庭誉告诉她:不,那苏氏一点都不好,除了一张魅惑人心的脸,那苏氏哪里比她强,哪里像她一般这么爱着他。
可是她睁大眼睛,一脸渴盼的看着他,却等到了他叹一口气。
罗广兰觉得自己一颗心心跳都要跳出来。‘
她的脑海里瞬间堆满了疑问与担忧,他为什么叹气,他日子过得不顺心吗?这种莫须有的猜测又让她担忧的同时还隐隐有些兴奋。
她更加卖力的睁大眼睛去瞧她,却也记得起自己侧脸是比较秀美的,故意微微侧过身子,转过脸,留下一张侧脸。
她声音轻的似乎大风一吹就吹走了。
她柔声道:“庭誉,我不介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就是做个你的丫头也行……”
顿了顿,她声音又低了下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真的满心都是你,打小都是……”
冷庭誉却是清冷的回了一句:“燕王府不缺丫鬟……”
罗广兰满腹柔情自觉还未尽善尽美表达完全,听了冷庭誉的话,登时犹如石化,脸上的表情也凝滞,瞧上去,颇为怪异。
冷庭誉转过头去:“广兰,我不需要你的感情。我不想因你这种不需要不恰当的感情为我的妻子燕王妃带来困扰。我来,只是告诉你,我没有对你动过心,一丁点也没有过。你花费在我身上的精力我倒更情愿你对姨母好,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儿了,不能也不要让你母亲为你担忧了……”
罗广兰的头随着冷庭誉说话,头低的更厉害了。
冷庭誉看了她一眼,却是扭头走了。
罗广兰低头默默垂泪,又想起她本就病中,原本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膘,更是悉数被这几日折腾的几乎没了。
生怕引起冷庭誉厌恶,罗广兰当即强忍住哭泣。
却不想,她一抬起头,才发现当时冷庭誉早就不在了。
罗广兰想到这里,又一次忍不住眼眶发红,加上罗老爷张口畜生闭口孽障,根本不稀罕她从京城回来,她再往恶意里揣测一下,分明是希望她死了才好。
冷庭誉的话当真是想让罗广兰死了一死,只是死之前,她还是要见一下母亲的。无论怎样,她心里清楚,怕是只有她的母亲还稀罕她,希望她活着。
到底伤了心,罗广兰默默看着窗外,眼睛已经红肿的几欲睁不开,却依旧还是在忍不住垂泪。
丫鬟画心瞧了,实在不忍,收拾了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泡在里头亲自为罗广兰敷面,又支使了下头小丫鬟去让厨房里煮鸡蛋来。
等画心为罗广兰拿鸡蛋在眼睛一圈滚了一会儿,瞧着罗广兰还不时落泪,心里叹气,微微有些为罗夫人不值。
画心柔声劝:”王妃已经为夫人瞧过了……“
王妃?苏氏?
罗广兰听到这个姓氏心里就十分不满,顿了顿,好半晌才接话道:“我娘可有好转,如何说?”画心心里松了一口气,斟酌着将燕王妃与罗老爷说了,如今将罗夫人移了的事说了。
罗广兰皱眉,罗府的事,那苏氏倒是当家。
画心心里叹气,道:“听说罗老爷如今正查是谁害了夫人?”
她这话一出,罗广兰腾地从床上站起来。
难道她母亲不是被她气晕了?
如何还有人害?
会是谁呢?
一准是父亲那些妾们!
罗广兰重重的哼了一声。
画心心里一松,瞧见罗广兰似乎愤怒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感叹:还是生气时看着有朝气……
她不敢接话。’
罗广兰却又冷笑:“父亲就是个蠢的,这种事本就需要暗地里查,他这般大张旗鼓,分明是要打草惊蛇……”
画心觉得罗广兰说的极为有道理。怕是害了夫人的人,早就灭了证据。
主仆两人面面相望。
罗广兰道:“扶我起来,我去见见我娘……”
罗夫人还没有醒来呢!
罗广兰却是不管,起身要下床,不想却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头晕目眩。
回城的马车内,苏衡芜瞧了瞧有些失神的冷庭誉,柔声叹口气:“想也是你对她说了狠话……”
冷庭誉惊愕。
苏衡芜一笑:“我自是明白,你原是为了我,不使我难过困扰,才特意同她说明白。原本待这种事,就该是快刀斩乱麻,只是她如今病中,我看罗府又暗藏危机,怕是她此番过的并不顺当。原本让你去,也是想让你婉转些劝她……”
女子不同男子,话说的绝了,有时候反而如同推着她过鬼门关。
冷庭誉瞧了苏衡芜一眼,问她:“难不成,你就真不担心,我对她说些婉转的话,只怕她反而更难解开心结……”他说完,目光炯炯的盯着苏衡芜。
苏衡芜望过去,只觉这样的冷庭誉充满了孩子气。她不由失笑。
冷庭誉有些不满,将头扭了过去。
苏衡芜伸出胳膊,牵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画圈圈。
冷庭誉被挠的心里痒痒的,脸色好看多了,望了她认真解释:“我让人和她丫鬟提了一句,等我走后让丫鬟对她说一下我姨母被人暗中用毒的事情。她若是连我姨母的事情都不上心,以为的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我姨母当真白生她一场了……”
苏衡芜很想问问冷庭誉那为何刚刚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话没有出口。她想了,究竟罗广兰与冷庭誉是表兄妹情分,有些血缘关系,加上从小算一起长大,就是说成青梅竹马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即便无男女之情,如今罗广兰既标明除了他生无可恋又如此境地,想来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惆怅的。
冷庭誉见她不说话,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放心”
苏衡芜一愣,脱口反问:“我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冷庭誉依然那副口气,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心……”
苏衡芜见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她的心里忽的晴朗许多,兴许,她内心深处还是介意的。
她反握了他的手,点点头:“我放心……“
因冷庭誉颇有些生罗老爷的气,只是到底如今罗夫人还没有醒来,他也没有对罗老爷说太多过激的话,其实单单他说若是罗夫人有个好歹,罗老爷也要跟上不好上的,罗老爷已经茶饭不思了。
只罗老爷这边茶饭不思,冷庭誉与苏衡芜中午的时候也不愿意留在罗府吃饭。
两人坐了马车一路赶回家,到家的时候,不觉对望一眼,均是长舒一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
连翘芸香等早得了燕王与燕王妃不曾在罗府用过饭的消息,当下带着下人已是整治好一桌好饭菜。
到了傍晚,容粲派了桑梓送来一箩筐新鲜莲子。
其实,莲子之类,燕王府如何没有。不过,桑梓道:“桃花源那里的水土好,出产的各色果子均是香甜。关键这新鲜莲子乃是王妃在家时日日看过长大的,不比其他……”
冷庭誉拿了一个博凯放入口里,也觉得似乎比王府里供的香甜。
桑梓道:“那荷塘里的水是放了冰糖的……”
冷庭誉借口有事要处理去了书房。罗老爷这一番大张旗鼓的捉拿下毒谋害罗夫人的事,想来此时已是燕京城的谈资了。
豪门大户的嫡妻昏了过去,却是因为生气因为了毒性。加上罗广兰自杀之事也传了出来。只怕连原因都出来了。
岳母容粲素来有着自己的情报网,她的消息总是第一手的。
如今这么晚了,却派来送新鲜莲子与花露,想也知道,这是岳母有话要桑梓同苏衡芜讲。
桑梓这边已同苏衡芜说道:“夫人都听说了,让我转告王妃,到底罗姑娘乃王爷的亲表妹,亲戚情分不一般,又是从小青梅竹马,但哪怕此王妃也不必往心里过去,王爷分得清好歹。王妃只一心管好王府家事,关心王爷也就够了……”
苏衡芜回了话与桑梓,让容粲全全放心。
桑梓回去回话时,容粲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瞧了桑梓回来,招呼了过来:“如何,王妃看着怎样?”
桑梓用了“容光焕发,气定神闲“来形容。
容粲舒了一口气,没有再问。
桑梓瞧着容粲自己跟自己下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于棋艺之道并不擅长,容粲以前拉过她一起下棋,却是没走几步就惨败,颇为大扫容粲的兴头。
王妃倒是个喜欢下棋的,且还颇为高明,能与容粲对棋。
只如今王妃出嫁了,桑梓瞧着容粲倒是有几分落寞季缪之意。
难怪世人重男儿了,生男儿家里添丁,生女儿却被称为赔钱货。
容粲不知道桑梓心里如何想,等跟自己下了一盘棋后,淡淡道:“喊人收了吧!”
起身上了抄手游廊。
桑梓吩咐后,忙跟了上去。
燕王府,到了夜里,又要了三回水。
连翘等送水的人,在后来一进屋子就能闻到一股栗子花的味道,羞的满面通红。
等重新换好被子后,冷庭誉将早就累的昏了过去的苏衡芜揽在怀里,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冷庭誉又是生龙活虎的起来。
苏衡芜则浑身如同被碾压一般酸痛无比。
且她醒来时,冷庭誉已经不在燕王府了。
连翘回道:“王爷说今日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就出去了,说王妃昨晚累着了,今天要好生休息,特意交代奴婢们不要打扰王妃……”
苏衡芜觉得脸都有些起烧。
他在她的丫鬟面前说她昨晚累着了。他们是新婚燕尔,就是个傻子也知道累着了是什么意思。
真是丢人死了。
连翘服侍苏衡芜穿衣服时,整个人更是羞的满面通红。王妃浑身上下,雪白无暇的肌肤上如今布满大大小小的红印。
连翘真有些怀疑王爷难不成上辈子属小狗的。
连着几天,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以前倒不显,只如今苏衡芜一人吃着饭,却是觉得有些没滋没味起来。
却不知看在连翘眼里,却是有些着急。
因着容粲以前说,一旦没有胃口吃饭,倒不必劝,不然,积了食,反倒不好。
连翘忍住默默撤了桌椅,私下和陪嫁来的婆子提了一句,大约是含蓄的打听,如何能看出一个人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