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贺慕颜再抬头目光已是一片慈祥。
程夫人眨了眨眼,简直怀疑自己适才看到的只是一场错觉。
程夫人为着自己的发现仿佛自己做贼了一般,有些心虚的忙转过头跟着大伙一起凑趣。因今日成亲的两位身份特殊,一个燕王,一个燕王妃,来闹洞房的世妇们心里有所忌惮,只将吉祥话一串一串的说出来,象征性的走了过场,别的却是不敢造次。
程夫人心细,瞧出他们燕地的这位年轻的燕王只怕是爱惨了燕王妃,单看燕王看燕王妃的眼神如此深情,程夫人就开口先提出离开。
余则众人都不是傻子,三三两两的离开。贺慕颜走到最后,忽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冷庭誉与苏衡芜两眼,眼神分辨不明。
程夫人猛一回头恰好和贺慕颜目光相撞,贺慕颜一愣随之亲亲热热的上前挽住程夫人的手,一副感叹的语气:“要是我妹妹还在世,今日看到庭誉大婚,心里不定如何高兴……”
程夫人压住心里此起彼伏的念头,笑着和贺慕颜寒暄:“咱们燕王妃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哪怕我是个女的,看了都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
贺慕颜心不在焉的“嗯”了两声。
程夫人面上一片镇定,心里却愈发怀疑。
冷庭誉在闹洞房的世妇走后,忽的快走几步将门掩上,又大步流星走过来。他今日难得穿着一身朱紫色绣着锦蟒的长袍,胸前还挂着大红绸花,戴着紫金皇冠。冷庭誉鲜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此时这一身装扮下来衬的他甚为眉墨发黑面白,又许是灯光的原因,苏衡芜看着冷庭誉,就有一种眩晕之感。
而冷庭誉看着苏衡芜大妆坐在黑漆描金的拔步床上,凤冠霞帔,烛火深深,外头半掩半开的窗子里传来香风阵阵,引得屋内珠玉配饰晃动连连,因没了外人在,她正娇羞的望着自己,样子格外的动人。
正红的嫁衣,合着正红的床上锦被十分鲜艳浓烈,让人瞧了鲜血似乎都忍不住汩汩涌动。
惊心动魄……
冷庭誉觉得心跳的快极了。
他闭了闭眼,轻轻托起她的脸庞,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影子。
苏衡芜小脸发烫极了,她忍不住摸了一把,心里想着若不是粉敷的厚,只怕此时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冷庭誉看着她的动作,心里觉得可爱至极,面前的她像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让他的声音更加的轻柔。
他道:“别怕,阿芜,别怕……”
又过了很久,冷庭誉却骤然放开她……
他抱着她,让她伏在他的胸口处,声音充满蛊/惑:“阿芜,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这是为你而跳……”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配了他铿将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苏衡芜耳中,震动着她的耳膜,这让她的心忍不住一阵阵激荡,最终也带动着她的心跳也越发的快了起来……
悬崖勒马一般,他觉得心里有种感觉欲/喷/薄/而发时,他忽的放开她。
“我先去正堂会宾客,一会儿就过来。等我。”冷庭誉跟苏衡芜说完,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不再看她,快步走出新房。
苏衡芜松了口气,开始打量新房的陈设。屋内的陈设图,其实早在今日前,冷庭誉就亲手描了图给她看,屋内十分宽阔,因今日是大婚,处处弥漫着红。正对着十二扇镶玉石翡翠枝叶图的檀木屏风,旁边放着黄花梨木满雕山水画的圆桌,圆桌上放着一个描金红漆的大红囍托盘,里头盛着桂圆、红枣、花生,各式花饼果子……再旁边是一个紫檀木雕牡丹的长几上头铺了红绸,上头摆一对红色龙凤烛,左右各安放一把红木太师椅。
远处靠窗处则摆了一套紫檀小炕桌、黄花梨龙纹三抽屉桌、黄柏木二抽屉桌,高低循序递减,中间的黄花梨桌上放着一个广口双耳翡翠玉瓶,里头插着一束鲜花。苏衡芜走过去,仔细看看,中有百合、玫瑰、黄色马蹄莲,红黄白三色配着绿色叶子与满天星,相当赏心悦目。
这样热的天,竟然还能寻得新开的玫瑰,显见的冷庭誉是费了心的。
苏衡芜心里有些甜甜的,有些后悔适才冷庭誉走的时候没有交代他少喝两杯。
苏衡芜正暗暗想着,不一会儿连翘笑嘻嘻的推门进来。
她吓了一跳,因为按着规矩,连翘等陪嫁丫鬟要在洞房花烛夜之后明天一早才能见到的。
不等苏衡芜问,连翘已经一脸得意的道:“燕王怕你紧张,特喊了我来作陪……”
既是冷庭誉主动喊连翘过来的,就不存在什么不守规矩了。连翘凑近来冲苏衡芜低声道:“燕王说了,王妃嫁过来就是燕王府主持中馈的王妃,府中人忙着讨好王妃还来不及,哪里会敢生事,让王妃大可放心……”
苏衡芜松了一口气。因连翘到来,又说了会儿话,原本新出嫁的这种紧张感也去了不少,只一不紧张,顿感口渴至极。
新妇出嫁,因怕到时有内急之类不雅事出现,都约定俗成的早晨只用了小一碗粥并一两块点心,中途连水都不曾喝过。
苏衡芜也不例外。
此时紧张感褪去,苏衡芜立马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不仅如此,喉咙更是干的能冒出烟来。
因屋内只有连翘,苏衡芜颇为自在,转过身拿了大红囍托盘里的点心就要往嘴里放。
连翘一愣,忙阻了苏衡芜,在苏衡芜惊愕生气的目光中道:“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差点忘了燕王的交代。“
苏衡芜刚问了一句“什么交代?”
连翘已是忽双手合着,冲外头拍了拍手,苏衡芜正暗想着何意。不一会儿就有婆子推门进来,却是个眼熟的,苏衡芜认出正是她母亲那里桃花源灶上烧饭的路婆子。路婆子笑的一脸殷勤,冲苏衡芜行了礼:“回王妃,奴婢是燕王向夫人讨过来的,以后就在燕王府这边夫人小厨房里当差……”
她话刚说完,路婆子身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一批丫头,却不是空手而来,这些人手上都端着或提着食盒,很快上齐了一桌席面。有清炖乳鸽、拨丝苹果、金华火腿烧百菜、凉拌嫩黄瓜、清凌凌的绿豆芽……荤素搭档,摆了一整张桌子。
这些都是苏衡芜惯常喜欢吃的菜肴。
一行丫头向苏衡芜行了礼,各报了姓名,就有序的退去。路婆子走的稍后,冲苏衡芜道:“小姐……”
只路婆子刚开口,就被连翘拿话说了:“该称呼什么……”
路婆子一愣,喜笑颜开:“瞧我,欢喜傻了,王妃……”又道,“王妃,奴婢一早就被送了过来,燕王怕王妃饿着,早早地就让奴婢带着小厨房上的人烧了王妃往常喜欢的菜肴,王爷说了,奴婢几个只管管好小厨房的事务,侍候好了膳食是正事,此外,其他的陪房丫鬟婆子们都在旁边的后罩房里坐着,等明个再过来给王妃贺禧,若是王妃想寻谁,也只管张口……”
苏衡芜早在看到一桌席面,觉得更是饿得不行。此时听路婆子噼里啪啦说话,虽心里喜欢,却也眼巴巴的望着席面。
连翘就笑着将路婆子来到一旁:“有啥话先让王妃吃过饭再说,如今咱们都从桃花源来了这里,日后都要仰仗王妃,万万是要想王妃之所想,急王妃之所急……”
路婆子表白两句,忙行礼退去。
连翘忙为苏衡芜布菜。
苏衡芜饿得不行,大口吃了几口,忽想起问连翘道:”你吃过没有?“
连翘笑着道:”用过了,奴婢早先过来时已是吃了些垫肚子……“
苏衡芜一听就知道连翘还没吃饱,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下吃吧,这会儿也没外人……“
连翘待要推辞,但见苏衡芜一脸真诚,又知她素来是个怜下的人,倒也没有再坚持,搬了个小凳子,再碗里挑些菜自去旁边小几上吃去了。
苏衡芜知道这是连翘素来学的规矩是如此,因而也没有说什么。
一时用过饭,连翘喊了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苏衡芜闻着屋内有些饭菜香气,又让连翘吩咐下去寻了她的玫瑰精油,兑了水洒在屋里,又开了窗。
等冷庭誉进屋时,就闻的一股玫瑰特有的甜香。他不觉一动,随之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