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日是个大好的晴天,新凤宫里却是一派萧条的样子。
他们刚痛失了仙座,又遭无垢阁改名,现如今就连宫中唯一的主人云意仙人都昏迷不醒了。
这件事要从前不久说起。
话说云意随老君进了聆云轩,没过多久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再回来时脸上竟然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笑意,众人还在猜测云意仙人是不是有办法救回仙座的时候,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人影。
众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她,还是白池心细,去聆云轩看了一眼,便发现她正趴在自家仙座的屋子里,白池本以为云意是思念仙座过度,哭累了就睡着了,谁知走近一看,地上竟流了一大滩鲜血,而她呢,趴在八仙桌上,脸紧紧贴着一架仙琴,十指流血不止,红肿的不成样子。
他这才慌了神,连忙把云意扶到无垢的床上,使尽了方法也没能让她醒过来。
没办法出门去请老君看一看,白池心里真是一个大写的苦逼,因为无垢阁地处要塞,玉帝便不允许里面的仙侍到处乱跑,怕的就是有魔族混进去破了结界。
玉帝想的周到,却害苦了不知所措的白池,仙座陨落了,无垢阁改名了,现在就连唯一一个顶梁柱都倒下了,叫他可怎么活?
好在云意只躺了半天,闭着眼睛流了好一会儿眼泪后便自己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双眼,眼角还有滚烫的泪水滑落,表情却无比的镇定,起床穿衣梳洗打扮,这一番事情下来,云意竟冷静淡定的不似刚刚从那样的梦境中醒来。
白池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匆匆的推门进来,看到精心打扮了自己的云意后,吓的不知所措:云意仙人怎么如此反常,别是伤心过度又疯了吧……
“为何这样看我?”云意把一只银簪送入乌黑的发间,沉着的站起身,她穿了一身红衣,红的像是嫁衣一般。
这件红衣,便是无垢失踪前放在她桌子上的那件,上面沾满了无垢的气息和鲜血,想必是他来不及送出的衣裙。
云意确实很反常,就连梳的发髻也不对劲,她给自己挽的头发不再是少女的款式,是已出嫁妇人才梳的发髻。
这样一来,乍一看倒真和新娘子出嫁一般了。
只是她的手指到底是在天牢里废了,那个发髻挽的凌乱不堪,歪歪扭扭的垂在后脑勺上,看上去滑稽的很。
但白池没有笑,惊讶不已的出声问道:“仙人你这是……”
听到他的声音,云意动作缓慢的放下木梳,力保自己手指的反常不被人看出,然后在心里舒了口气,解释道:“白池啊,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今后,这无垢阁我就交在你手里了,或许五百年后我会回来,或许我出了意外,便再也回不来了。”
女子提起裙角,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却被站在门口的白池挡住了去路:“仙人你要去哪里?”
“去有无垢的地方。”云意冲他笑了笑,却一点也不像是开心的模样,这倒不是她心中迟疑,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不出来。
几天时间她失去了无垢,又失去了少恭,三个她最在乎的男子,现在只剩下一个师父了。
她接受不了,她不能在这无垢阁中继续混吃等死了,白涟可以为了爱情去下界寻找无垢,她为何就做不到?
可是白池依旧没有让开路,他直视云意的双眼,异常认真的问道:“你可想过,若你走了这无垢阁便一个主子也没有了,到时候你让我们怎么办,让没有主人的无垢阁怎么办?你就不怕无垢阁被陛下收回去吗?那是你和仙座的家,你忍心仙座回来时却找不到自己的家吗?”
“白池我管不了这么多了,爱情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想念无垢,我想去找他,我时间宝贵的很,甚至连一刻也等不了,你给我让开!”
云意心情激动,狠狠一推白池,脚步飞快的走出聆云轩,“噔噔噔”的踩在木制走廊上,最后竟好似身后有怪物追赶一般,惊慌失措的奔跑起来。
但白池并没有追出去,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将八仙桌上的仙琴归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愣愣的笑了一声。
“也好,让她去吧,仙座一个人在人界,想必也是寂寞的。”
跑出新凤宫,云意下意识转身望了望头顶上的牌匾,“新凤宫”三个大字依旧是那么的耀眼而俗气,她莫名的笑了一下,随后便走向了蟠桃园的位置。
能把仙人贬去人间的责罚其实有很多种,但那些大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犯,像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她确实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目前来看,她只能通过蟠桃树来实现愿望了。
还记得少恭说蟠桃园最里面的那棵蟠桃树最为珍贵,云意便寻了个没守卫看守的时间钻进蟠桃园,一路走一路停的往里面走去。
这个时节蟠桃园里开满了桃花,一阵风过便有飘飘扬扬的花瓣落下,像极了她与无垢初遇的那天下午。
云意下意识伸出手接了片花瓣,嘴里喃喃道:“好美。”
不知说的是曾经的记忆,还是眼前的景色。
她步入蟠桃园的尽头时,园外有警钟“咚咚咚”的被敲响了,这就说明有人偷偷潜入蟠桃园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云意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很悠闲的破开了这最后一棵蟠桃树的结界,到底是承天仙谷前少主的徒弟,她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连个马马虎虎的结界都破不开。
云意哆嗦着又有些不听使唤了的手,折一枝桃花拿在手中看,然后安安静静的,等待守卫前来抓人。
花瓣纷飞的树下,红衣女子手中把玩着一枝桃花,恰好一阵风过,吹落她头上没固定好的发钗,扬起她如墨般漆黑顺直的长发,和复杂好看的红裙。
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勾起,柳叶眉,小巧的鼻子,和抹了胭脂樱桃般红润的小嘴,一眼望去竟像幅画卷般。
只是这宁静好看的画很快便被整齐划一的步伐给搅乱了。
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什么人在那里!”
“在下五方山云意。”
“你好大的胆子,我且问你,你可知擅闯蟠桃园是死罪一条!”
“知道。”女子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嘴里传出,她不仅知道这一点,还知道自己即将被扭送进天牢,听候发落。
然后去往人间,寻找无垢。
于是当几个守卫围上来的时候,云意没躲,乖乖的任他们绑了,领头的守卫心里只觉得怪得很,这女子也太老实了点吧,竟好似是自愿被打入天牢的样子。
但不管心里怎么犯嘀咕,该送天牢的还是要送天牢,巧的是,云意在天牢里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她的“邻居”姜生。
那厮已经没了人形,双眼通红魔气缭绕的,逮谁咬谁。
云意隔着半透明的天牢结界瞅了他一眼,便被他凶狠中带着杀意的眼神给吓到了,原来她的改变还算正常,君不见姜生上仙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话说,敢拿普通结界困住承天仙谷族人的天兵都是不要命的天兵,云意学习的虽然不是正统的承天仙术,本事也差不到哪儿去,立马在那结界上钻了一个小眼,让自己的声音投到对面:“姜生上仙,你还好吧?”
姜生听到熟悉的声音,表情更是狰狞,把脸紧紧贴在了半透明的结界上,做出一副要咬死云意的表情来,只是他毕竟没了理智,别说咬死云意,就连这个普通结界他都不知道怎么破开。
“看他这模样不像是入了魔,更像是被魔迷惑了心智,才失去理智逮谁咬谁。”
不过,姜生身边哪里来的魔族呢?云意皱眉,脑海里不经意的冒出一个名字来:姜月!
是了,姜月不仅是魔族还是姜生上仙的妹妹啊,要说他俩之间彻底断了来往,别说她不相信,就是傻子都不会相信的。
那么说,是姜月迷惑了姜生的心智?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对她来说明明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
云意冲那张混合着泥土和血迹的脸庞笑了笑,试探性的说道:“姜月?”
姜生表情恍惚了一下,眼睛迷惑而兴奋的看她。
这种表现怎么和师父说过的一种症状很是相似,可这,不会是真的吧……
钩玉曾经和云意讲过,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常年被魔族附身,以至于魔族离去后便会失去理智,成为一具只会杀人的武器。
他们没有任何思维,只有本体带来的本能:杀杀杀!
当时钩玉说这话时,就是因为想起了无垢和姜生,那时候无垢体内只残余了一团魔气,又不知道被谁喂了颗仙丹,抑制住了魔气的行动,因此倒没有什么失去理智的可能性,但是姜生就不同了,他体内常年居住着姜月的魂魄,逐渐的两人魂魄便互相有了牵连,这时候若姜月离开,姜生必定会成为一具杀人用的傀儡。
并且姜生的魂魄会被困在傀儡里,除非转世轮回,否则无解。
想到这里,云意下意识皱起了眉毛,姜生他果然是包庇魔族才会被关押起来的吗,他知不知道魔族曾经害死了多少仙人!
他怎么能,怎么能……
算了,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