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夷则也挑自己喜欢的吃了几口，这些冷菜里寒火的火气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哥哥吃的高兴，她也乐意多吃几口。
视线在大堂里扫了几圈，姜夷则意有所指：“所以这些人都是……”
这间青楼又小又偏僻，寻常人都找不到这里来，能找到这里来的都是为了一口冷菜。
而大堂里每人的桌子上多多少少都摆了一些冷菜，显然没有一人是为了逛青楼而来的。
姜步光点点头。
能找到这里的，不是巡边的护卫，就是常年在城外深山里的修炼者。
里头还有好几个都是他熟人呢。
经姜夷则一提醒，萧疏暗暗认真观察了一圈，发现来到此处的修炼者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们有些瞧着就是不好惹的，一身煞气，还有些周身残留着淡淡的血气。若是认真瞧了，其实在座的没一个人皆眼底清明，或是爽朗大笑或是高声谈论，哪怕怀里拥着衣裳单薄的美人，也不见他们有半分沉迷美色的样子。
都不是善茬。
意识到这一点，萧疏一改先前的态度，手下意识伸向焚芝，身体紧绷。
姜夷则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若是平时，姜步光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来，说不定还真会叫几个声音清甜的歌女来。但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他妹妹，如果让姜易知道了，他怕是在过年前别想下床了。
吃饱喝足后，三人离开了青楼。
走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年味儿越发浓厚。
萧疏忍不住感叹一声：“凡人间过年，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出身五洲，见过因各种原因无法修炼的凡人，却从未见过真正凡人生活的地方，他们的习俗他们的礼仪皆是不同的。
姜步光双手抱在脑后，哈哈一笑：“度厄城再怎么样也是五洲一城，修炼者的臭脾气可都还在呢。”
姜夷则低头，声音轻得像是要消失在风雪里：“不知道呢。”
她差点忘了，她好像也是从那个所谓的“凡人间”来的。意外之下被系统选中后来到了五洲，就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此刻萧疏一提，姜夷则偏头细细搜寻回忆里过年的场景。
毫无印象，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
姜夷则顿住脚步，心中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她来到五洲才多久，也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吧？对于修炼者来说一年的时间不过一月。
她怎么就记不清了呢？
想到过年二字，脑海里浮现的反而是幼年时与姜家人度过的温馨岁月。
可那是“姜夷则”的记忆，那是“化神尊者姜夷则”的记忆，不是她自己的！
想到此处，姜夷则忽然有些慌了。
她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背冰冷。
两人注意到她突然停下，齐齐回头看她。
“师傅？”萧疏语带担心，见她死死抓着双手，伸出手去。
姜夷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海不断旋转着各种词语。
现代，网络，小说，手机……
一个个词语，她明明都看得懂，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当她努力回想与这些有关的记忆时，为什么一个都想不起来呢？
她的脑海里只存在这些词语，就连一个具象都没有。
姜步光吓了一跳，妹妹瞧着像是突然魇住了。常年的习性让他立马警惕四周，手中长刀出鞘，一丝不漏观察周围异样。
来往的人被他突然抽出来的长刀吓到，纷纷绕开他行走。
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可妹妹好好的怎么会魇住呢？
萧疏一把抓住姜夷则的双手，她长长的手指甲在手背上抓出了数条红痕，可她本人就像是没发觉一样：“师傅，你怎么了！”
随着萧疏拔高的声音，手背上传来自他手心散发的暖意，姜夷则恍惚几下，神思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她一眨眼就看到了萧疏两只大手包裹住自己的手。
她抬起头，神色丝毫没有不正常，疑惑地看着两人。
二人沉默，对视一眼后，姜步光收回刀，语气轻松：“看你想的入神，是不是又馋什么东西吃了。”
萧疏也松开了手：“师傅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他敏锐的注意到，是他提到了过年的事情，师傅才变成这样子的。
叫他们一打岔，心里的恐惧和纷乱想法如潮水般褪去，心绪也渐渐归于平淡。
姜夷则没事人一样笑了笑：“没有，说到馋我的确是想吃好些东西，哥哥带我们去吧。”
三两句带了过去，大家不再提起。
姜步光牵着妹妹领着萧疏，三人在大街小巷里穿行。
他们在巷子深处的住宅里品尝桂花园子，在冻结的河面上吃烤鱼，在街头拿着板凳排排坐只为等一口热乎的软糕。
姜步光为了切开巨大肉丸子，在街头炫了把自己花里胡哨的刀法，惹得街头众人拍手叫好。
他每买一样东西递给姜夷则，都会附上一句吉祥话：“角仔糖环，荷包满满。笑枣油果，笑口常开。”
大概是他出手太阔绰了，身边围着一群咬手指流口水的孩子们。
姜步光像是个孩子王，那么大个的一个人蹲在一群孩子中间，给你一个糖环给他一个油果，嘴里碎碎念：“新年发大财，修为滚滚来。”
他笑容恣意又随性，眉目飞扬就像是个稚气的孩子。
姜夷则捧着一个油果在吃：“哥哥从小就是孩子堆里最受欢迎的那个，长大了也一样。”
萧疏想，是啊，他带着师傅玩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在领着另一个孩子。
从街头逛到了街尾，从东市走到了西市。萧疏将这辈子从未听说过的东西都见识了一遍，吃的肚子圆鼓，从未有过的饱腹感。
姜夷则玩到尽兴处也会跟着胡闹，会故意拿着哥哥买给她的东西站在那里，任由孩子们围着她投来羡慕的眼光，也会故意跟小孩子打赌，赢走了孩子的糖葫芦看他哇哇大哭又笑着送出去更多的零嘴。
兄妹俩一个赛一个幼稚，走到最后身边跟了一群孩子死活不愿意回家。
姜夷则牵着一个小女孩，不知说了什么，哈哈大笑，两排贝齿露出来，嘴角的糖渍欲掉不掉。
姜步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嘴里同妹妹说着话，手上不断挥着要将黏在他身边的小胖子赶走。
萧疏默默走在后面，许是被兄妹两人的温情所感染，脸上露出难得温柔的笑容。
小女孩抬起头，看呆了：“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看了就高兴，比吃到糖葫芦还高兴。”
萧疏笑容一收，姜夷则突然回过头，半边脸被红灯笼照着，她很认真地说：“不可以喜欢哥哥，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男女主早就相遇了，四舍五入就是互相认识，再四舍五入就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萧疏红着耳朵，也不知道是羞还是臊。
他很小声地辩驳：“没有喜欢的……”
姜夷则早就转头，没有听到这一句被淹没在笑声里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