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等他吗?准确意义上来说,不能算作等待,因为已经知道了彼此的结局,等待这个资格,对我来说已经不存在了。像没入河里的雨滴,被巨大的河面吞噬掉---这就是微小人物的命运。
---夏天
她从来没有觉得异乡的风这么刺骨,这么久以来,她也尽量让自己远离一些中国所独有的东西,就是为了避免“睹物思人”的折磨,终究,还是逃不过。
平安夜被车融拉出来,他说,“出去走走吧,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这么封闭自己,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还在逃避着某些东西,或者说……某个人。”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逃避”他口中的“某些东西”和“某个人”,也为了检验自己是不是把那些伤疤掩埋得足够深了,所以,她决定出去走走。
她简单的化了个淡妆,不知道是不是美国的水土养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比几年前白了一点。
她随手选了一件红色的厚外套,踩着一双雪地靴,戴上前几天收到的贝雷帽,也是红色的。她停在镜子前,微微有些失神,一别经年,自己竟还是这般---穿衣服总要带点红色点缀,因为那个人说过,夏天,你穿红色真好看。
她自嘲的勾起嘴角,夏天,你还真的是习惯成自然呢。
把还未出现的记忆给压了下去,拿上桌上的小包,出门,下楼。
车融在自己的张扬的红色超跑里,朝着她招手,“夏天!”
车融还是没变,自己除了瘦了一点,白了一点,更独立了一点,也没有变。不知道,大洋彼岸的那个人……
车融塞给她一个苹果,漫不经心地说,“刚刚随手买的,一大袋呢,吃一个,吃不胖的。”
车融看到半天没笑的她,撇撇嘴,“还以为你是反射弧长呢,原来你是真的不会笑。”
夏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车容嫌弃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拉开车门,“看你也没什么心情去狂欢,这附近有个教堂,我们去那里吧。”
夏天轻轻点了一下头,坐上了副驾驶。
期间车融的电话响了好几次,都被他挂断了。夏天问,“怎么不接?”
车融对着她笑,“都是约我参加聚会的,但是你最重要。夏夏,你看我这么贪玩爱热闹的一个人,为了你放弃了这么多聚会,我对你好吧。”
车融说这话的时候,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夏天知道,无论他的语气多么云淡风轻,他对自己是真的好,好到让自己愧疚,好到让人心疼。
夏天低语,“谢谢。”但这一句轻轻的谢谢,被天空中燃起的烟花盖住,再无下文。
车融停车,“到了。”
教堂里已经坐满了祷告的人,夏天和车融坐在一众静默的人中间。
夏天的眼眶微微泛红,清冷的灯光下,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早就没有任何温度的手。
她就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他都记得。
五年前的今天,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死去,死在冷冰冰的夜里。
但是她依然记得父亲的脸上挂着的是安详的笑容,也是这份安详,让她逃避了好几年。
这几年的日日夜夜,都不敢想起哪怕一丝一毫的过去。
她一直不敢做有关祭祀的事,在她看来,那些事情一旦做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让自己承认那么好的爸爸已经不在了的这个事实,是真真切切的残忍。
时过五年,她终于说服了自己,既然不可挽回,不如相伴在不同的世界里。
此刻的她,平静地坐在教堂里,为父亲祷告……
从教堂出来,车融抱了抱她,说,“傻姑娘,你看,很多事情其实没有这么难对不对?只要你肯……”
“谢谢你车融,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她知道车融想说什么,他一定是想说,你看,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难对不对?只要你肯迈出第一步,其实,选择和我在一起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的。
但是,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有些人不是说接受就能接受的……
车融放开她,“上车吧。”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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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解开安全带,开车门,关车门,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带着一点慌张的味道。
车融最终还是开口了,“夏天,你还要逃吗?你觉得总是逃能解决问题吗?夏天,你还没有忘掉他对不对?”
一个个问题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砸下来,偏偏这些问题她都没有办法回答。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就像身陷沼泽,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
但车融好像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他不紧不慢的吐出最后一个问题,“夏天,你还在等他对不对?”
夏天什么都没说,因为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金鱼被丢在了陆地上,呼吸困难,却又无能为力。
车融发动车子,“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车融就住在夏天的隔壁,但他没有回去,而是去了酒店,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酒店的房间里,他无数次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明明知道那会让她痛,为什么还要那么口无遮拦的说出那些话?
但是,凡事都有因果啊,她刚才祷告的时候,脸上久违的笑容那么美那么耀眼,只有一个人能让她有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他承认,自己是嫉妒的,发了疯的嫉妒!
所以,什么理智,什么心疼,什么耐心,他通通都不要了,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他甚至已经决定了---今晚一定要问出个结果。但看到她的样子,心又软了。
还真是啊,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懦弱的不行。
算了,什么狗屁答案,谁爱要谁就要去吧,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了吗,无论无何,烈火冰窖,只求陪着她就好。只要她伤心的时候能说与自己听,时不时犯一下贱逗她笑,只要还能在她身边,别的,再不敢奢求。
也不是没人说他没出息,也不是没人给他塞烂桃花,但他总跟他们说,除了她,小爷我谁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