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电瓶车跑出去七条街,安哲才回过味来,把车停下,没好气地问白天:“现在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跑了吗?”
白天含糊地说:“我跟彭莱闹了点儿矛盾,怕连累你。”
安哲并不相信:“我一个你花钱雇来的乐手,你家里闹什么矛盾能连累到我头上?”
“这个吧……”白天转动着眼珠子,吞吞吐吐地解释,“矛盾这种东西……分很多种,有些呢……不连累人,有些呢…… ”
安哲实在不耐烦,举起手打断她:“得了得了,我也没兴趣管你俩什么矛盾了,总之你的乐队我是退定了,从明天起就当不认识,,下车。”
白天赖在车上不动,伸出一只手摊到他面前:“退出可以,你总得把没扣完的预支劳务费还我吧”
“我要是有钱还你,还用得着送外卖吗?”安哲看她耍赖,有点生气了,但突然醒悟过来:“坏菜了!我的外卖!”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完了完了完了,顾客投诉了,还因为超时取消了订单,现在这份外卖成我的了。”
一想到这下今天基本算白干,安哲郁闷得简直想踹点什么,下车转了一圈,他看着还坐在电瓶车上的白天,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你,光顾骑车拉着你跑了,把送餐的事儿全忘了,你赶紧给我下车走人,我不想再见到你!”
白天抱着膀子,满不在乎:“大不了不干了。”
这下安哲真骂街了:“你懂个屁啊!”
白天从车上下来,站在他面前,仰头认真地说:“我当然懂,你这么优秀的吉他手,送餐本来就很可惜,而且当外卖员发生交通事故的几率还很高,万一你的手因为这份工作断了,你之前为了吉他付出的一切都白费,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吗?”
安哲被她说得沉默了,笔直地站着,脸色很不好看。
白天打开送餐包,拿出两份盒饭,递了一盒给安哲,爽快地说:“咱俩都没吃晚饭呢,既然这份外卖必须得有人赔,那就我请客了。”
她一屁股坐在马路边,打开饭盒香甜地吃着。
安哲终于也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地掰开筷子大口大口咀嚼,两人肩并肩在路灯下吃着迟来的晚餐。
搞定了安哲,白天知道这时候要是回家,迎接她的肯定是彭莱的狂轰乱炸。
她当然不至于怕,但是退一步反而能掌握主动权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于是她溜溜达达跑去找李彬彬,两人钻在书房里密谋大计,还像小时候一样,放着沙发不去坐,坐在写字台上,这样可以面对房门,防止家长的突然袭击。
李彬彬听到她的计划之后大吃一惊:“为什么要假怀孕?”
“这是计划的一环!”白天强调,压低声音跟他解释,“彭莱不是很早就怀了我吗?假怀孕是我走她老路的重要组成部分,气她的同时我还要让她愧疚,让她看看这么多年不在我身边是个什么后果,就是要让她后悔,非常后悔!”
李彬彬犹豫着问:“那你……到底是想让她在你身边还是不想?”
白天愉快地晃荡着双脚:“当然是不想!但我想让她在我身边的时候她不在,不想的时候她倒回来了,那就不能让她白回来,必须给她好好上一课。”
她脸上神采飞扬,李彬彬也高兴起来,拍着胸脯说:“反正不管是假怀孕还是组乐队,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够哥们儿!”白天豪爽地锤了他一下,从写字台上跳下来,随手拿起一本雅思书翻了翻,看到后面几乎是全新的,“你最近每天雅思补习班都翘课,然后到大崔那儿去学鼓?”
李彬彬也跳下来,巴巴儿地跟着她:“对呀,反正我已经决定不留学了,组乐队的话学鼓比学英语有用,就是不知道我爸教得到底行不行,我要是有钱交架子鼓学费,也不至于让他教我。”
白天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钱的方面我算彻底帮不上忙了,现在我是自身难保,我爸留下的钱花完了, 我得尽快找个地方打工,否则饭都要吃不上了。”
两人正在说话,门突然被推开了,许多端着水果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小朋友们,玩得开心吗?”
李彬彬惊跳了一下,埋怨:“妈,您进来之前就不能先敲下门吗? ”
许多作势曲起手指要弹他:“这是我自己家,敲什么门。白天又不是外人。”
她把果盘放到写字台上,亲热地拉着白天:“白天,你可有日子没来阿姨家住了,今儿这么晚就别走了,一会儿我让他们把客房收拾一下,夜宵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白天想装的时候也是能装的很乖巧的,她甜甜的笑着答应:“好嘞,谢谢阿姨。”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许多走到门口回头问:“这么晚了,谁找你呀?”
白天盯着屏幕上备注为‘极品人渣’的号码,随手点了拒接,愉快地笑了起来:“诈骗电话,不用管。”
彭莱在家里坐了一夜,白天也没回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容易回忆往事,她喝着酒,不是滋味地想着白天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软软的,嫩得她碰都不敢碰,生怕自己粗手大脚的做不好。
母女俩在出租屋里,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彭莱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大着胆子走近摇篮,对着那个咿呀做声的小人儿结结巴巴地说:“呃……Hi,你好……我叫彭莱。怎么说呢……呃……我是你妈。”
她自己都听不下去,抓着头发在原地兜圈,最后鼓起勇气又靠了过去:“我是玩儿摇滚的,没上过什么学,我和你爸一直挺穷的,估计以后也给不了你什么……”
然后,白天就哭了起来,彭莱手忙脚乱地哄着:“哎别哭别哭,至少有一点我能跟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我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你……”
她是这么保证的,但她没有做到……
窗外的天空一点点亮了起来,彭莱闭上眼,仰头把瓶底最后一点白酒倒入嘴里,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走进厨房,木着脸抽出了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