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若怀看了一眼被拖到跑道上的那架霍克3战斗机。
这是罗伯特的战斗机，航空机枪的子弹带上空空如也。
他朝着地上唾了一口，扔掉了手里的卷烟，爬进了霍克3的驾驶舱内。
引擎启动的震颤顺着脚掌爬上来时，陈怀民看见史若怀的霍克3已经滑入跑道。
陈怀民看了一眼还在蹲在飞机起落架边上，帮自己检修的陈锡纯。
“小湘西，差不多行了。别耽误我升空！”
一向爱干净的陈锡纯，此时浑身的黑色机油，他抹了一把脸，倔强道。
“那怎么行？”
“你再等我几分钟，我给你再检修一遍！”
陈怀民刚想说什么，小湘西陈锡纯的头就又埋下去了，一边检修，一边嘀咕道。
“你可是我未来大舅哥……”
“你要是出什么差错，淑贞非得开枪毙掉我！”
陈怀民翻了个白眼，没被陈锡纯给看到。
但他又不好打击小湘西的积极性。
毕竟，朝夕相处下来，这位室友的确是一位合适且可靠的好友……
除了家里十个弟弟妹妹，有点太穷了。
反正根据陈怀民的观察，大妹陈淑贞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对陈锡纯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所以，陈怀民的选择是不支持也不反对，让妹妹陈淑贞自己选择去吧！
不过，陈锡纯的小心谨慎，很快就得罪了一个人，
跑道对面的美国教官——史若怀！
百无聊赖，又叼起一根卷烟的史若怀，大声嚷嚷道。
“中国小子，你磨磨唧唧不肯上飞机，是在等你的飞机下蛋吗？”
刺耳的嘲讽从看台上此起彼伏地传来，甚至从中国人的看台上也传来了嘀咕的声音。
“这天看得要下雨啊……”
“这小子该不会是怕了吧?”
陈怀民的身边，陈锡纯抬起手来，对着室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巴清正与吴鼎臣站在看台上，也跟陈怀民招了招手。
陈怀民戴上自己一直收藏的那条白色丝巾，就是罗伯特·肖特留给他的那一条。
陈怀民系上丝巾以后，稳稳坐进了K-47容克攻击机的机舱之内。
引擎轰鸣撕裂晨雾，两架战机几乎同时升空。容克K-47机身偏重，爬升时明显慢半拍，陈怀民看着霍克3像游隼似的窜上云层，猛地把节流阀推到底。
两机升空的瞬间，他刻意让容克落后半个机位。
这样的处理，让陈怀民似乎处在了下风，但……
戴着高檐帽的李桂丹，缓缓抬起头，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沉声道。
“他做得不错！K-47容克攻击机的机翼载荷比霍克3大，强行并飞只会暴露劣势。”
在他旁边的高志航淡淡说道：“但空中较量不靠算计，靠反应。”
霍克3突然向右急转，翼尖划出银亮的弧线。
陈怀民没有跟进，反而向左压杆，让容克朝着太阳的方向爬升。
阳光刺得史若怀不得不眯起眼的刹那，他猛地推杆俯冲，堪堪避开霍克3咬过来的机头。
欧美教官看台之上，朱爱德看向天空，微微皱眉：“逆光飞行这一项，中级班教过吗？”
裘韦德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解释道：“也许只是凑巧！毕竟急中生智下，逆光飞行这种操作也并没有多难的。”
朱爱德依旧看向天空，淡淡说：“有点意思。但你们这样毁掉一个天才，真的好吗？”
缠斗在中央航校的上空拉开架势。霍克3像条游鱼，在云层里穿来穿去，每次都从刁钻的角度扑向容克。
陈怀民死死盯着仪表盘，左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操纵杆上的磨损痕迹。
第三次被咬住尾巴时，他突然想起罗伯特·肖特写在日记里的技术要领。
“德国的K-47容克攻击机，它的机翼能承受七个G的过载！”
陈怀民深吸一口气，猛地把操纵杆拉到底。
容克像被无形的手拽着，机身折成骇人的角度，过载带来的黑视让眼前一片血红。
等视线恢复时，霍克3正从他下方十米处掠过，史若怀的惊呼声清晰可闻。
“疯子！”
陈怀民没理会骂声，趁霍克3改平的间隙，猛地发射两枚照明弹。
橙光擦着对方机翼炸开时，他看见史若怀猛打方向舵，霍克3像被惊飞的鸟，斜斜朝着笕桥外的钱塘江冲去。
就在他以为得手的瞬间，霍克3突然一个殷麦曼翻转，竟从逆光处杀了回来。
照明弹的白光在容克座舱盖上炸开时，刺眼的白光晃得陈怀民的眼前一黑。
陈怀民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史若怀的弹着点比他精准得多。
幸亏闪光弹是在座舱上炸开，如果是在飞机尾部炸开，现在他已经被判负了。
两机重新变为平行飞行，史若怀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机舱里传来。
“现在知道差距了？”史若怀的声音带着喘息，“技术不是靠蛮劲。”
陈怀民没有回答，而是拽动拉杆，K-47容克攻击机加速朝着更加开阔的钱塘江上飞去。
缠斗在钱塘江上空展开。
霍克3仗着灵活，一次次绕到容克后方，每次都在即将锁定时被陈怀民用急跃升摆脱。
忽然，在再次躲避史若怀的瞬间，陈怀民猛推节流阀，K-47容克攻击机像利剑一样垂直指天，朝着高空飞去。
“想跑？没这么容易！”
霍克3果然追了过来。
就在这时，陈怀民半空迂回，正要斜角向下俯冲。
“砰！”
身后一声破空烈响，史若怀的第二枚照明弹发射了！
如果不是陈怀民已经操纵K-47容克攻击机转向，这一发照明弹将准确无误地打在尾翼上，杀死这场决斗最后的悬念。
陈怀民向下俯冲摆脱时，容克的机翼差点撞上江面货轮的烟囱，惊起的水鸟扑棱棱掠过螺旋桨。
这一次摆脱让他显得十分狼狈。
“小子，你在拿命开玩笑！”
史若怀得意中带着冷笑。
陈怀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视线扫过仪表盘——油量只剩三分之一。
他猛地推杆俯冲，容克像块石头坠向江面，在距离水面百米处突然改平，贴着波浪飞行。
霍克3果然追了下来，却在低空颠簸中失去了准头。
就是现在！
陈怀民猛地向左拉杆，容克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上翻转，机身在过载下发出呻吟。
当战机倒扣过来时，他正好看见霍克3从下方掠过，尾翼上的青天白日标志清晰可见。
他右手拇指按在发射钮上，“蹭！蹭！”最后两发照明弹拖着橙红色尾焰几乎同时追了过去。
第一发擦着垂尾飞过，最后一发正好命中尾翼边缘，刺眼的白光在空中绚烂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