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杏儿一边为我施针止血,一边哭着同我小声耳语:「小姐,小少爷没了。」
我强撑着对她来:「别告诉任何人。」
说完才放心晕过去。
当夜,我发起高热,久久不退。
我烧糊涂了,嘴里胡乱地喊着宋翊的名字。
待我稍好些,杏儿也终于将宋翊请来了。
他发丝凌乱,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
「唐婉,我怎不知你心肠竟如此歹毒?」
「是,周采薇腹中怀的就是我的孩子,可那也是你造成的!」
「我去蛇山给你摘浆果,被蛇咬了,我将她错认成你,强迫了她。」
「你明知自己胎象不稳,又遣人送来补汤,我不想伤害你,只能不受控制地再次要了她!」
「你不就是想证明我不够爱你吗?」
杏儿护在我面前:
「侯爷,你说的这些事,我们小姐一件都没做过!」
傻杏儿不懂,可我懂。
别人栽下了怀疑的种子,宋翊任由它早生根发芽。
「你可知小姐……」
我剧烈咳嗽。
杏儿果然不说了,慌忙查看我的情况。
我本想开口,喉间突然涌起一股腥气,我费力咽下。
宋翊撂下狠话:「唐婉,别装了!」
「若是采薇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假咳变真咳,我咳着,直到呕出一口浊血。
他推开杏儿,颤抖着双手替我擦去唇边溢出的血。
越擦越多,他慌了。
「婉婉,婉婉!」
他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
迟来的后悔,比草还轻贱。
我服过药后,终于有力气说话。
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喊声:
「侯爷,周姑娘怕是不好了,您再不过去,可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他为难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我笑得温柔。
「我没事,你去吧。」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关上门那一刻,我再克制不住喉间的腥甜。
5
宴青到时,杏儿正替我擦去唇边的血。
我没错过他眼中的心疼。
宴青是流民遗孤,被我娘亲捡回庆山寨养大的。
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这下子,我所有的委屈都冒出来,哽着声音求他:
「宴青,你要帮我孩儿报仇!」
他点头,又叹气。
「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把过脉,施过针。
他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裹了蜜的止疼丹。
我从小不爱吃药,只吃裹着蜜糖的药。
排出血肉的过程是痛苦的,即使吃了止疼丹也一样。
我死死咬住被角,咬得嘴角都开始裂开流血。
我的孩儿,终究还是保不住。
杏儿在旁边捂着嘴啜泣。
我想安慰她,却没有力气。
他说我忧思过重,多次触动胎气,经络里满是积淤的浊气。
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许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说起另一个消息。
他说:
宋翊为讨我欢心,去北地摘浆果时,确实被蛇咬了。
可那是宋老夫人所安排。
她让贴身奴仆引导让宋翊独自去到发情蛇的洞穴,被咬后,周采薇顺理成章出现。
她带着能致幻的药,和宋翊翻云覆雨一整夜。
她向宋翊言明身份,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求,就当作一场梦。
宋翊前脚离开北地,她后脚便被宋老夫人接进京。
直到确定怀上了,才跑到府前演了一场戏。
生米煮成熟饭,逼宫。
原来当日,宋翊发抖不是因为愤怒。
是害怕被我看出端倪。
早在周采薇出现时,他就知道了。
权贵之女和一介民女,孰轻孰重?
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变成私生子,选择牺牲我的孩子。
我恨。
我还记得——
在我诊出喜脉时,他狂喜,将我抱起来,绕着府内转圈。
他打开侯府粮仓,连续三日施粥给上京百姓。
他说,只为求得我和孩儿平安。
整个上京,连路边的大黄狗都知道,侯爷宠妻如命。
他总是没由来地忧心忡忡,担心我有了孩子便会冷落他。
「婉婉,在我的心里你是永远的第一位,我爱你,对我们的孩子爱屋及乌。」
「你要像我一样,千万不能有了孩儿忘了夫君。」
可不过短短半月。
他却因着周采薇腹中胎儿,对她有了「感情」。
我拂过平坦的小腹,泪流满面。
在我的孩儿生死未知时,他却抱着罪魁祸首扬长而去!
我朝宴青伸出手。
他说,他可以屠了侯府,带我去远离京国的安全之地。
我拒绝了。
凭什么我要为了人渣离开这片土地?
我仍旧朝他伸手。
他犹豫再三,还是将两个装着药的玉瓶交给杏儿。
他嘱咐道:
白色瓶子是修复亏损的回元丹,红色瓶子装的是子母草。
「小婉,子母草可显出假孕脉象,可你要日日经受剧痛,止疼丹并不能完全缓解,我会每日替你施针。」
服下子母草不过一刻钟,剧痛便袭来。
我咬紧牙关。
好在疼痛随着宴青的施针,逐渐减弱。
宴青要走时问我,是否有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
我的心如同被人活活剖开。
「他的小名叫做长乐,我本愿他一生平安快乐。」
他说好。
我很感激。
我知道他是要将长乐带回庆山寨,放进衣冠墓。
6
翌日一早,我带着杏儿到后花园赏花。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确实是药王后人。
才能在摔倒后,又是流血又是呕血,依旧毫发无伤。
可真的见到宋翊和周采薇出现,我还是难以控制住杀意。
我靠着杏儿,深呼吸,死死压下眼眶的酸涩。
宋翊背着阳光,眼神晦暗:「婉婉,你果然没事。」
我笑着点点他的鼻尖:
「难道夫君期盼着我和孩儿出事?若是孩儿已无呢?」
我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慌。
微微胀痛的小腹提醒着我,长乐已经不在了。
他挥开被周采薇挽着的手,上前抓住我。
「唐婉!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这种玩笑开不得,今后不许再说!」
我轻飘飘瞥向周采薇,送她一个嘲讽无比的眼神。
宋翊优柔寡断,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摇摆。
周采薇嘴上轻声反驳,眼神却像淬了毒:
「翊哥哥,姐姐可是药王一族之人,怎么可能有事!」
「你再这样,姐姐又要不理你了。」
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宋翊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他说:
「女子应当以夫为天。」
哦?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他哄了我三年,说女子当有自己的主意。
每次宋老夫人要我三从四德,他总是站出来拦下。
他说我什么都不用,做我自己便是最好。
也许不满宋翊将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周采薇上前,蓦地倒在宋翊怀里,捂着心口喊疼。
「翊哥哥,采薇好疼啊,采薇不想死。」
「若是我死了,你和姐姐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着伯乐长大。」
伯乐?
嫡长子为伯。
周采薇真该死啊,连名字都想压我儿一头。
宋翊拭去她额头因疼痛冒出的冷汗,一边安慰她别乱想。
很快,宋老夫人便带着「神医」赶来。
神医对着宋翊摇摇头:
「侯爷,若是再不能找到药王族人,周姑娘恐怕……」
宋老夫人恶狠狠地拉着我站了出来。
像是我是她的仇人一般,不顾我身上可是「九代单传」的矜贵血脉。
神医上下打量我,好似我是一件物品。
他再次对着周采薇行礼:
「恭喜侯爷、老夫人,周姑娘是有福气的,药王族人避世多年,竟在此处出现!」
「取药王后裔之心头血,连续服用7天,可消除百病。」
周采薇殷切地看着宋翊。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反问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神医摇摇头。
他再问,是否对取血之人有危害。
神医敬业地替我把脉,说我脉象平稳有力,腹中孩儿健壮无比,取血后多吃几帖补药即可。
我拉扯出一抹嘲笑。
宋翊先是一僵,随后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脸色马上又难看起来。
我想,他大概认为我每次动了胎气都是装的吧?
可笑至极。
他明知取心头血会抽干我的身体,还虚情假意询问所谓的神医。
不过是为了骗取一点心理安慰。
为的是心安理得来榨干我的生命。
我问他:
「夫君,可定好与妹妹的婚宴日期?」
他的声音在发颤:「十日后。」
「但在此之前,采薇的病要先医好。」
我点点头,十日都用不着。
7
神医说,择日不如撞日,他后天要云游四方。
趁现在还在上京,可协助取我心头血。
宋翊否决了。
「婉婉昨日才吐血,再静养一天罢!」
他的心疼可真不值钱。
神医见形势不对,说我只是吐出淤血,于身体有益无害,不妨碍的。
而周采薇命在旦夕,不能拖。
可宋翊仍旧坚持让我静养,众人也无法。
人后,他面色难看,问我为何不继续和他闹小情绪。
我说:「我当以夫君为天。」
他的面色却更加难看了,让我不要总是耍性子。
奇了怪了。
我闹时,他嫌我不知体谅人。
我不闹了,他也不满意。
他命人送来贵重补药和各式金银首饰。
我只看了一眼,碰都没碰,便让杏儿通通丢进院内仓库锁上。
宋家的东西,不再配入我小金库。
很快,杏儿便捂着嘴从外面回来,她在偷笑。
「小姐,闹起来了,闹起来了!」
「外面的人都说,侯爷的痴情是装的,宠妾灭妻,任由小妾在府内作威作福!」
「还编排了好多桃色小故事,说侯爷昏庸好色,连取心头血此等离谱之事也信。」
「刚刚,周采薇砸了一地的东西,不顾宋老夫人的阻拦,硬是发卖了两个大丫鬟。」
我哈哈大笑。
杏儿却不笑了,神情严肃。
「也有人信了,都说你的血肉就如同那唐僧肉一般,吃上一口就可长生不老。」
我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好戏马上开场。
周采薇风风火火冲进来,全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柔弱。
「唐婉,你这个村妇,只会使这些下作手段,不怕我让宋翊将你赶出去?」
她活脱脱小人得志,好似已成为侯府女主人。
「你还不知道吧?我腹中麒麟儿可是夫君的孩子,也是将来这侯府的主人。」
「他这段时间,可是夜夜留宿我那,好不快活。」
她却没瞧见,身后跟着一抹玄衣。
我捻起一枚果脯,招呼她坐下。
「你不怕我告诉宋翊,你故意推我,想害我一尸两命?」
「你不怕我告诉他,我没有推你入湖,没有送补汤,没有命人掌你巴掌,没有克扣你院吃食?」
周采薇一把将果脯掀翻,眉眼肆意又张扬:
「唐婉,你没说过吗?你瞧有用吗?」
「我就是在这里弄死你,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是啊,若是有用,我又何必与她唇枪舌剑。
我抬高声音:「夫君,你真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吗?」
周采薇猛地望向门口。
宋翊正逆光而立,看不清楚神情。
周采薇瞬间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竟滑落在地。
8
宋翊唤我名字,却不敢上前。
「婉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猜忌你。」
周采薇想辩解,被宋翊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笑得眉眼弯弯,当着周采薇的面,扑入他怀里。
「夫君,别太凶,妹妹身子弱,吓到腹中小侯爷可就不好了。」
话落,宋翊全身僵硬。
他踌躇着开口:「你难道不怨我吗?」
怨或是不怨,我儿能活过来吗?
我抓着他心口处的衣衫,那曾为我绽放出血花处,再寻不出踪迹。
「我爱你,事事依你。」
他问我能不能回到从前那般,我但笑不语。
宋翊走时,失魂落魄。
听说,他原本已将周采薇禁足,可不到半盏茶功夫,便传来周姑娘呕血晕倒。
他又抱着人去找神医了。
我捻起一枚果脯,入口满是酸涩。
不过三日,外面的流言闹得越来越凶。
凶到宋翊出门都会被砸烂鸡蛋的程度。
连远在深宫的天子都听说了,召宋翊带我入宫。
他对血肉可药白骨的传言非常感兴趣。
可惜嬷嬷替我验身后,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断情花胎记。
喊来太医从我身上取下许血肉,百般查看,还是一无所获。
太医禀报天子,说我的身体极差,近期更是多次亏损,若是再不注意些,恐将影响寿命。
宋翊满是愕然,他没想到,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天子虽年过半百,可威严犹在,他问宋翊:
「朕不明白,当日百般拒绝赐婚是你,如今得到了为何又不珍惜眼前人的也是你。」
我也想问。
宋翊脸色难看至极,俯身跪下,嘴里喊着:求陛下恕罪。
天子摇头,问我:
「宋唐氏,不论你今日所求何事,朕都可以允你。」
宋翊猛地抬头,向我投来祈求的眼神。
他在怕,怕我要对他不利、对侯府不利。
我说:「愿陛下赐婚,让夫君和妹妹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愿意和妹妹一同以平妻身份伺候夫君。」
天子允了。
9
那日起,侯府便由我掌权当家了。
我发落了好些奴仆。
有宋翊为我撑腰,宋老夫人几次找我麻烦无果,反倒气得头晕目眩。
我顺理成章将财政大权揽入怀中。
我遣人将宾客名单中,北地周氏只请了当今家主一支之事透露给她。
她彻底坐不住,又带着周采薇来找我麻烦。
周采薇狐假虎威,将写着宾客名单的册子砸向我,又欲抬手打我,我轻轻接住,她向后倒去。
有奴仆给宋翊通风报信,说我们又闹起来了。
宋老夫人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
「翊儿快救救采薇,这个小娼妇要害我孙儿!」
宋翊见到周采薇摔倒,想发火,却不成想,我口中正溢出血来。
宋翊瞠目欲裂!
我这是使了内功的并发症,宋翊不知。
他以为我是被周采薇气到吐血。
他撇下周采薇和宋老夫人不管,抱起我便往外跑去。
不顾周采薇哭喊着:救救我,救救孩子。
哈哈,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望着周采薇身下散出的血痕,将头埋入宋翊肩窝。
宋翊发觉我在颤抖,更是紧张万分:
「婉婉别怕,太医就在府里。」
我哪里是在哭,我是在憋笑。
太医说,切不可大喜大悲,否则会影响腹中孩儿、影响身体。
宋翊以为我又被气到,却不知我那是欢喜过大。
他细细记下太医的嘱咐,连煎药都不假于他人手。
婚期越近,他越是不安,总是问我,能不能不离开他。
他说想和我重新开始,回到从前。
杏儿也说他如今,倒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我喝着皇后娘娘赐下的羹汤,不经意间被热气熏红眼眶。
从前?
他如今疼我护我,我却分辨不出来真假。
不管他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我都不在乎。
我是在天子面前过了号的人,他不能也不敢让别人再欺辱我。
虽说我的血肉没查出特殊用处,可天子终究已年过半百。
我确信,没有人能抗拒「长生不老」的诱惑。
宋翊知道庆山寨有古怪,却不敢提。
匹夫无罪,可怀璧其罪。
他得继续好好待我。
指不定哪天,天子又对「可肉白骨」的传说提起兴趣呢?
我刚喝完羹汤,管家来报:
「侯爷说,老夫人年迈,待到大婚结束,便送她去京郊山庄颐养天年。」
周采薇腹中胎儿没保住。
可宋翊却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踏进。
我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杏儿,随我去见见妹妹,好生安慰安慰。」
正好宴青也回来了。
10
周采薇一见到我,便从床上翻滚下来。
她爬到我面前磕头,求我饶她一命。
满身血污,眼泪鼻涕横流,一下一下磕得砰砰响。
「姐姐,求你饶我一命,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我也可以离的远远的,这辈子绝不踏入上京。」
看来她终于认清现实。
我抬起脚,重重往她心窝踢去。
一下,两下,三下。
这只是利息。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不敢擦拭,又爬回来对着我磕头。
我的声音冰冷无比:
「周采薇,你不是想嫁给宋翊吗?我圆了你的梦。」
宴青提起她的脖颈,动作一张一合间,两枚丹药便喂了进去。
不过瞬息之间,她便痛得在地上打滚。
一枚是能在短期内强行恢复伤势的药,表面完好,内里却疼痛无比,三日后便会经脉尽断。
不过没关系,她等不到三日。
另一枚是休眠期的蛊虫,一旦进入人体便会苏醒,下蛊之人可控制中蛊之人心智,驱其行动。
她从此便是拥有自己意识的傀儡。
宋翊来了,他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周采薇。
这和当日弃我而去又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我,神色温柔,言语间带着一丝讨赏。
他说,「婉婉,桂花糕还热乎呢」,这是他在廖记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
廖记桂花糕,是我最爱的糕点。
11
天子赐婚,大办特办。
全上京无人不知,逍遥侯宋翊要娶自己的堂妹为平妻。
朝中大臣和上京世家通通到场祝贺,好不热闹。
婚宴开始前,宋翊跪在我身前发誓:
「婉婉,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等到今日结束,我就将她送走,她不会再来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说好,我等你。
他高兴极了。
露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吉时刚到,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男音:
「皇上驾到!」
众人赶忙下跪参拜。
只见天子龙颜悦色,笑着地说道:
「众卿平身,朕今日是来讨杯喜酒喝,大家千万别拘谨。」
天子被迎上主位,接受新人的拜天地。
可那炙热的眼神,却似有似无落到我身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没人发现新娘子僵硬的动作。
也没人发现宋老夫人和周围奴仆眼神呆滞。
我笑着朝门口的宴青点点头。
下一刻,新娘子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主位上的天子刺去。
天子大惊,拉过身旁的大太监挡在身前!
大太监被利刃刺中,当即吐出黑血,气绝身亡。
宋翊怔愣当场!
可他第一反应却不是救驾,而是四处寻找我的位置。
同时,宋家奴仆纷纷叛变。
有的拔出长剑刺向众人,肆意屠杀。
有的掏出火引子,到处点火。
一片混乱中,尖叫声连连。
有人高喊:「刺客,救驾!」
天子松开抓着太监的手,连连后退,却退无可退!
好在宋老夫人挺身而出,也将天子拦于身后。
四周出现数十拨皇家护卫,纷纷将刀尖对准周采薇。
电光火石之间,没人留意到天子身旁的宋老夫人动了动。
在周采薇被擒住时,天子大大松了口气。
在场众人也终于将提起的心放下。
怎料下一刻,宋老夫人也掏出一柄匕首,刺向天子心口。
好在天子侧身歪了歪,利刃扎歪了。
好在刀刃没有抹毒,不至于毒发。
「咻」,数只利箭破空而入。
宋老夫人、周采薇纷纷倒地。
天子惊魂未定,却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抓住护卫,嘱咐道:「将唐婉抓起来!」
有面目狰狞的奴仆举着长剑朝我刺来。
我害怕得闭上眼睛,放声尖叫。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睁眼一看,原来是宋翊替我挡下这一剑。
皇家护卫追来时,我和宋翊被早已贼人逼到角落。
他不顾伤口流血,执意挡在我身前,又挨了好几刀。
他轻声安慰我:婉婉,别怕,我会保护你和长乐。
长乐。
听到他说出长乐的名字,我本来有些不忍的心再度硬起。
我朝身前的贼人比了个手势。
他们会意,从胸口掏出炸药包,直接点燃。
宋翊用身体将我死死挡在身后,我却使上内功,将他朝皇家护卫推去。
「嘭!嘭!嘭!」
火光四溅。
12
刺杀天子之事已过去一月有余。
可上京坊间的议论声却没有丝毫减弱。
我在距离上京最远的地方,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杏儿给我讲上京之事。
有人说,逍遥王狼子野心,竟因被收回兵权而怀恨在心,对天子痛下杀手。
有人说,天子卸磨杀驴,逍遥王世代效忠,天子不仁义了,逼得忠臣不得不反。
有人说,天子强取豪夺,欺压逍遥王,才导致逍遥王府众人赌上九族性命,也要同他斗个你死我活。
……
其实,自从被召入宫后,逍遥王府便被皇家暗卫包围起来。
宫内请了无数道士,架起了一个个丹炉。
我便猜到,太医查不出我的特殊之处,天子仍不放弃。
他想要在大婚当日动手,将我掳走,将我作为药引子炼丹。
我就借他的手灭了逍遥侯府,为长乐报仇。
至于长生不老?
他亲眼看着我被炸死,碎成一捧捧灰了。
他正在宫里吃灰呢。
我听得直乐,不禁大笑起来。
众大臣无奈,多次上表请求驱逐道士无果,反倒自己被「告老还乡。」
渐渐,不满之声愈来愈大,民间起义组织也同朝廷开战……
不管世人如何评判,整个逍遥侯府已化为一片废墟。
宋翊被天子关入私狱,日日折磨。
后来,事情渐渐平息,宴青设法带我回到上京,潜入私狱。
宋翊形如枯槁。
在见到我时,眼睛却迸射出灼人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十分嘶哑,明显是很久没有喝过水。
「婉婉,你来接我了吗?」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吗?」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那里多了许多道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
我轻声开口:
「你瞧,我的手是热的,我没有死。」
「但是我们的长乐,早就死了,在周采薇推我时就死了,死在亲生父亲的见死不救上。」
「我恨你,恨整个逍遥侯府,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
「一切都是我做的。」
宋翊双眼赤红,呕出一口鲜血。
「婉婉,你杀了我吧。」
我摇头,将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逼他咽下。
「我要你活着受罪,生不如死。」
13
又是一年开春。
我成了一名江湖游医,别人都唤我作「长乐先生。」
老人说,未出世的孩子不能转世投胎。
所以余生,我将继续行医救世,为我儿祈福。
愿他早日投胎转世。
若是没有来生,我便带着长乐的骨灰走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