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各位，来晚了点。刚才跟我爸在会所谈了个几百万的小项目，签完合同又跟几个叔伯喝了杯酒，耽误了点时间。”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几百万只是个零花钱。
“哇，扬哥牛逼啊！一出手就是几百万的项目！”黄毛第一个吹捧。
“扬哥就是有本事！年轻有为，以后肯定比你爸还厉害！”王芳也嗲声嗲气地恭维。
马屁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张扬很受用地点点头，眼神在何英杰身上停留了几秒，那轻蔑的意味更浓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何英杰吗？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这种家庭情况，没脸出来参加同学聚会呢。”
何英杰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跟张扬，从初中开始就不对付。
张扬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主位旁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下，小跟班立刻殷勤地给他拉开椅子。，
“英杰，听说你爸被保险公司骗了钱，工作也丢了，现在是不是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工地上搬砖啊？”张扬晃着盛着茅台的酒杯，语气轻佻又恶毒。
“一天能挣一百块不？”
“我爸没搬砖。”何英杰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压着火。
“哦？那是干嘛？不会真像他们说的，开了个什么收破烂的皮包公司吧？”张扬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爸那榆木脑袋，能开什么公司？开个小卖部都得算不清账，最后赔死！我跟你说，何英杰，不是我看不起你爸，他那人，就是个废物点心，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扬哥，扬哥，少说两句，好歹是同学的父亲。”李明又想和稀泥，但声音小了不少，显然也怵张扬。
“同学？”张扬嗤笑一声，斜眼看着李明，“李明，你少在这儿装什么烂好人。”
他顿了顿，又把矛头指向何英杰：“他儿子，能有什么出息？有其父必有其子！估计也就跟他爸一样，一辈子在底层扑腾，翻不起什么浪花。”
黄毛也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跟着起哄：“扬哥说得太对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何长青自己就是个窝囊废，他儿子肯定也强不到哪儿去！”
赵军也阴阳怪气地接茬：
“英杰，你现在在哪高就啊？不会还在家里蹲，等着你爸那‘大公司’给你发工资吧？哦，我差点忘了，你爸那公司能不能开下去还是个问题呢，哈哈哈！”
桌上再次哄笑一片，气氛变得乌烟瘴气，那些刚才还装模作样关心何英杰的人，此刻都露出了看好戏的嘴脸。
何小勇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嘴唇动了好几次，想替何英杰说几句公道话，但看看张扬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还有他身后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小跟班，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心里憋屈啊，明明英杰家现在发达了，这些人怎么就不信呢！
何英杰脸色越来越黑。
他爸以前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太多苦，但现在，他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何长青了！谁敢再这么侮辱他爸！
张扬看着何英杰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仿佛踩了何英杰一脚，就能让他高人一等似的：
“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你也去开个大公司，赚大钱给我看看啊？哦，我忘了，你连开公司的本钱都没有吧？你们家现在，估计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愁吧？”
他慢悠悠地从爱马仕的皮夹里掏出一串车钥匙，在手指上轻佻地转了转，钥匙上宝马的蓝天白云标志在包间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张扬晃着手里的宝马车钥匙，他继续对着何英杰开火：
“何英杰，你今天怎么来的？不会是走路吧？还是挤公交车挤得满头大汗？”
“要不这样，待会儿哥们儿高兴了，开我这宝马送你回去，让你也体验体验什么叫豪车，省得你爸那破公司倒闭了，你连公交都坐不起。”
黄毛立马凑趣：“扬哥就是敞亮！英杰，还不赶紧谢谢扬哥！这可是给你面子！”
“是啊英杰，扬哥这车，可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桌上其他人也跟着发出几声哄笑，看着何英杰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何英杰“呵”地笑了一声。包间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点。
张扬眼皮撩了撩，瞅着何英杰：“你笑个屁啊？说你没钱坐车，只能等我送，说对了？”
何英杰也瞅着张扬，不紧不慢地问：“张扬，你那车，宝马几系啊？三系？还是五系？”
张扬下巴一扬，声音都大了点：“五系！顶配！怎么着，眼馋啊？”
“哦，五系啊——”何英杰把“啊”字拉得老长。
“我爸说了，那种车，就是白送他开，他还嫌掉价呢。”
张扬那张脸，肉眼可见地从白变红，又从红变紫，指着何英杰鼻子就骂：“何英杰，你他m放的什么狗臭屁！你爸？你爸算个什么玩意儿！”
“我爸算什么，轮不到你来说。”何英杰身子微微往前倾，声音不大，但包间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张扬的嘴角抽了抽。
“倒是你，张扬，要是没你那个爹，你算个啥？你那点本事，也就只够在我们这些老同学面前抖抖威风。”
“你！”张扬指着何英杰的手指头都哆嗦了，“你个穷光蛋！你爸就是个废物点心！你还敢在这儿跟我吹牛！”
“废物？”何英杰“嚯”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腿儿在木地板上“吱嘎——”一声。
“我爸是不是废物，还轮不到你这种靠老子吃饭的来说三道四。”
“有本事，你也自己出去混出个人样来，别一天到晚拿着你爹妈的钱出来显摆，丢不丢人。”
何英杰也不多话，手cha进裤兜里，摸索了几下，再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搁。
“啪嗒”一声。
一把车钥匙稳稳地躺在了餐桌油腻的转盘边上。
那钥匙上，一个跃起的马的标志，在包间昏黄的灯光底下，闪着点金属的光。
何英杰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慢慢悠悠地说：“不用了，我开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