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安静得吓人，只有那两个保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那扇挂着“内部区域”牌子的小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先是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地上的保安，又看了看被吓到的前台，最后目光才落在何长青和何长明身上。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挤出一丝职业化的笑容。
“两位先生，我是这里的经理，姓王。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王经理的目光在何长青身上停留了一下，看到他那一身普通的穿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但语气还算客气。
“误会？”何长青把那张保险存单拿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来拿我该拿的钱，你们的人不让查，还想动手。”
王经理看着那张发黄的保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伸手想去接保单：“先生，您这份保单……”
“不用看了。”何长青把保单收了回来，“长河保险公司，意外失业险，我交了八年，每年两万，一共十六万。按照合同，我失业了，你们该赔我三十多万。”
“我来拿钱。”
听到“失业险”、“三十多万”这几个字，王经理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上下打量着何长青，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土包子。
王经理的目光在何长青身上转了一圈，又特别留意了一下旁边穿着沾灰工装裤和旧夹克的何长明。
王经理喉咙里“嗤”地挤出一声响，脸上那点装出来的笑意收了起来，语气也变了。
“失业险？还三十多万？我说哥们儿，你这瞌睡还没醒吧？”
“我们公司啥时候出过这种险？你这张纸……假的吧？在哪儿做的？瞅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何长明一听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往前跨了一步就要吵吵：“你放什么屁！保单上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何长青伸手把他往后拉了一下，看着王经理。
“照你这么说，这账是不认了？”
“认账？认什么账？就拿你这张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破纸？”
“我告诉你，长河保险可是正规大公司，合同都有档案存着，手续严得很！拿个假东西就想来讹钱？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王经理下巴微微抬着，拿眼角扫了何长青和何长明一眼。
“看你们这穷酸样，估计是真失业没钱吃饭了吧？想钱想疯了？”
“赶紧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何长青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怎么？不服气？还想动手？”
王经理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故意按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喂？王经理，啥事？”
“我这儿来了两个不开眼的土包子，拿着假保单来讹钱，还打伤了我两个保安！”王经理挑衅地看着何长青。
“你赶紧带几个兄弟过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两声：“行！王经理你放心！五分钟！我带人马上到！保证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挂了电话，王经理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狠厉。
“听见了？小子，我劝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两个头，然后滚蛋，兴许我还能让阿彪下手轻点。”
“不然，等会儿打断了你的狗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嗯，你随便叫。你就算叫一千个，一万个，也没我一个电话好使。”
这话一出来，王经理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的电话？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何长青，对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喊道：“你们听见没？这傻子说他一个电话比我叫人还管用！哈哈哈哈！”
大厅里响起一阵压抑着的哄笑声，那些工作人员看着何长青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何长明原本还不怎么怕，毕竟他哥刚才那两下子挺厉害。
可现在听见经理叫了什么“阿彪”，还要带人来，他心里开始打鼓了。
尤其是看到王经理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有点慌了，悄悄拉了拉何长青的胳膊。
“哥……要不……要不算了？这……这看着不像好人……”
何长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没过几分钟，写字楼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个个敞着怀，露着胳膊上的纹身，手里不是拿着甩-棍，就是拎着那种滋滋作响的电棒，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的是个体格壮硕的光头，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正是电话里那个“阿虎”。
阿虎一进来，先是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大厅，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个保安，又看到王经理，立马咧着嘴走了过去。
“王经理！谁他妈不开眼，敢在您这儿闹事？”
王经理看到阿虎来了，腰杆挺得更直了，伸手一指何长青和何长明。
“阿虎，就是这两个土鳖！给我好好招呼招呼！”
阿虎扭头看向何长青两人，眼神凶狠，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带着他那些小弟就围了上来。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前台那个女的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但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何长明脸色发白，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他活了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跟打架不一样，这他妈是要下死手啊！
他下意识地又想挡在何长青身前。
就在这时，何长青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没理会围上来的阿虎等人，也没看一脸得意的王经理，自顾自地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通。
王经理看着何长青掏手机，脸上那嘲讽的笑更浓了：“哟？还真打电话啊？打给谁啊？叫你M来给你收尸？”
阿虎也停下脚步，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小子，别装了，没用！今儿个不把你腿打折，老子跟你姓！”
他身后那几个小弟也都嘿嘿坏笑着，手里的家伙晃来晃去。
何长青没搭理他们，电话通了。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喂，李队吗？”
手机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何长青“嗯”了一声，语气很平淡：“我这边遇到点小麻烦，在长河保险公司。”
他顿了一下，听着电话。
“对，就是那个长河保险。他们经理在这儿，你跟他说两句吧。”
说完，何长青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直接递向了王经理，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中。
“王经理，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