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玉从战场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林笙的禀报。
衬着军营中仿若染红了半面天的篝火,他将那张茗娘留在桌上的纸条夹在手中。
望着简洁明了的几句话,沈从玉细长的眉眼尤为深沉,骨节分明的手指反复摩擦着纸面,陷入了深思。
“林笙!”
他突然开口,一刹那间恢复了帝王的气魄,气势迫人杀伐决断,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沙盘。
“传令下去,从即刻开始,全营进入紧急戒备状态,三个月的时间,必须攻破尧国皇城!全军上下,若有违令者,斩立决。”
“是。”
林笙闻言不敢耽搁,连忙出去找传令官。
沈从玉站在营帐中,没有点灯,就着烧的通红的篝火,眸中一片晦暗。
他上次用一招调虎离山,从花千霜手中救出了林笙。
今日,花千霜便用了同样的手段奉还给了他。
安城的事情,事关多年隐秘,牵扯太大。
而花千霜,是目前唯一一个看似知道全局的人。
除了花千霜,沈从玉想不到第二个用安城做文章,捣鬼的人了!
此时此刻,拼的就是速度。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战场的一切丢下,去安城找茗娘。
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捣了花千霜的老巢,他用三个月的时间直逼尧国皇城,若是期间茗娘有所不测,尧国将无力回天。
战场之上,军令如山。
他身为最高的掌权人,更不能出尔反尔,此令一下,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殊死搏斗。
若是他赌赢了,那么就在三个月后,与茗娘在尧国皇城相见,他会好好跟花千霜做最后的诀别。
但若是他赌输了……
不可能,沈从玉从脑海中驱逐了这个念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根本没有退路,沈从玉收缩掌心,将手中的纸条紧紧攥住。
如果他真的输了……那就让尧国皇族上下,以血为祭,替花千霜埋单。
“臣李松涛,但凭皇上驱使。”
“臣徐广但凭皇上驱使。”
“臣王梓延但凭皇上驱使。”
“臣……”
乌云蔽月,篝火冲天,众将士齐聚一堂,开始歃血为盟。
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最后的准备。
“既然大家无异议,那接下来,我们就谈一谈作战的具体方案吧。”
“首先。”
沈从玉目光直直对向万剑锋:“此番行动万元帅不必参与其中。”
“皇上,为何?”
万剑锋本还在侧耳,认真的倾听沈从玉的话,结果他的第一句,就是将自己直接排除在外了。
他向来也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当下就直接反驳道,“纵然老臣以前的确做错过许多事情,可还望皇上能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次,臣定然不会妄自行动,辜负皇上的信赖。”
“对呀,皇上。”
一直跟着万剑锋打仗的某位将士跟着求情,“万元帅,是我国的三朝元老,对于战场的了解,非常人所能及,若是这次有他坐镇,总是多有益处。”
“皇上,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眼看着大家误会了他的意思,沈从玉也没阻止,而是听着大家说完。
然后才抬手压了压,眸色深深掠过众人。
他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幽深的光,只闻他道:“先攘外而后安内,独太子一人怕是不能服众,故此,朕是想万元帅与太子一起回京,辅佐太子。”
他用手指着沙盘上的尧国疆土,声音冷硬中带着一丝嗜血。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三个月内踏平尧国,所以我准备,明日天亮之时,便直接倾所有兵力攻打尧国边界。”
“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拔掉旬城,竣城,尧城,还有丰城,四座城池。”
“对此,我的预计时间是三天。”
众将士耳边听着沈从玉的言语,眼神一瞬不瞬的跟着他的手,一寸一寸的略过尧国的山川河流。
明明就客观而言,沈从玉说的话都是那般的狂妄自大,惊世骇俗。
毕竟纵观历史长河,三天拔掉四座城,三个月踏平一个发展还算不错的国家,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的先例。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此不但信得,并还会觉得理所当然。
激动而又热血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化的调动,众位将军各抒己见,一个又一个的计谋和阵法从他们口中冒出。
沈从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察觉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好了,那今天的商讨到此为止。至于细枝末节的一些调整,这些还是等到时候,按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
命令既下,众人退去。
虽然离开了沈从玉的帐篷,可他们的大脑依旧没有办法停歇。
仍在不停地思索着关于作战的细节。
那模样,好似恨不能,就现在直接提起自己吃饭的家伙,跟着对面的尧国干起来。
晚风轻拂面颊,李松涛跟着万剑锋向着他们的住所走去。
走着走着,李松涛突然开口,对着万剑锋说:“元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们宣国将会在皇上的带领之下,走向一个世间无二的辉煌场面。”
万剑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他。
半响过后,就在李松涛觉得,万剑锋不会与他说话,准备跳个话题,遮掩尴尬之时。
万剑锋:“我也这样觉得。”
林笙是在众人离开后,才开口说话的:“父皇想让儿臣回京?”
他这句话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惶恐。
“是。”
一个字,不容辩驳。
“可是……”
林笙还想争取什么,被沈从玉直接打断,只听他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是太子,你身上的担子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此番尧国之战,朕是存了私心的……”
面对儿子,沈从玉才袒露出了自己的心思。
“踏破尧国之后,必须要有人坐镇朝堂,处理后续问题,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做这些。”
沈从玉言之凿凿。
“那父皇你呢?”
林笙突然有些哽咽,他不信父皇听不懂他的意思。
沈从玉闻言,细细打量自己这个曾几何时失而复得的儿子,他面容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已经很多年没对林笙笑过了,毕竟他希望林笙有自己的坚毅在。
然而这一刻,他却像极了林笙六岁初遇时,记忆里的那个慈父。
“一将功成万骨枯,朕……没得选择。”
这番话,将沈从玉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这一仗他是拼着必死的决心的,三个月时间拿下尧国,大军踏破尧国宫城,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全茗娘。
接下来的局势,无人能够控制。
是死是活,皆看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