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四，这年的宣国早早的下了第一场雪。
沈从玉亲手埋葬了那个已然成型，却尚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子。
外头的雪，落满了这个国家所有的地方。
上到屋檐松柏、下到河流小溪……上面都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白色雪花。
茗娘坐在屋檐下，旁边温着火，她呆呆的看向这个世界，只觉得外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亦如她此刻的内心。
从生孩子到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了。
得知孩子死讯的那一刻，她没有哭，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是自己福薄，没有将那个孩子带到世上。
可是在看到沈从玉满脸悲悸的神色时，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很清楚，这一刻，没有人比他更难过。
让他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在他期盼了那么久的情况下，这样的决定太过残忍了。
茗娘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他，告诉他：“没关系……没关系……”
她一遍遍的说着没关系。
却在看到那个小小的婴儿尸体时，泪水彻底落了下来，犹如决堤的河流，怎么也止不住。
王二婶儿她们都来看她，告诉她，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哭。
大家轮番劝说，茗娘才将将把眼泪止住。
这几天，她都躺在屋中的炕上，遵从稳婆的话，没有下床。
而直到今天，她知道沈从玉会去埋了那个孩子，而她不能跟着一起去，于是，她自己搬了一张躺椅，从床上下来，坐到了屋外头的房檐下。
尽管屋外的雪花那么大，有许多有飘到了她的脸上，刚生产完的身体尤为怕冷。
可她依旧没有退缩，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送那个孩子最后一程。
直到天色开始缓缓擦黑，沈从玉自院子外面进来。
抬头就看到茗娘坐在檐下，他蹙了蹙眉，不赞同道：“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
沈从玉说着，走到茗娘身边，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
茗娘将手放在他腰间取暖，闻言，缓缓说道：“我想送一送它……”
她的话没有说完，沈从玉却明了她的意思。
今天是那个孩子出殡的日子，她想去送它最后一程，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同意的，便在他走后，自己悄悄的坐在了屋外头。
“卿卿……”
沈从玉停住了脚步，用双眸凝视着茗娘。
良久之后，他才微微的叹息一声，说道：“你如果难过的话，就怨我吧，是我害了它。”
“不，我不怪你。”
茗娘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去怪罪他呢？
他也只是想要她活着啊，他有什么错？
伴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茗娘也到了该出月子的时候。
等到月子结束，她从炕上下来，走到了沈从玉之前准备好的婴儿房里面，推开门扉，入目就是一片淡粉色的纱，层层叠叠的纱堆在一起，屋子中央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婴儿车和小摇篮。
这些都是他特地找人定做的，基本上每一个东西的图纸都是他自己设计的画出来的，墙角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婴儿玩具，有给男孩儿的也有给女孩儿的……
只是到了今日，这些都无法派上用场了。
沈从玉端了下午饭进来，却看见那个房间的门敞开着。
心里划过一丝不好，他连忙放下饭菜，去里面找茗娘。
不出意料之外，果然看见茗娘就在屋子里。
她站在婴儿车的旁边，手抚在床头。
沈从玉见状，心里头蓦然一疼。
他走过去，从身后将茗娘拥入怀中。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悲伤的氛围始终萦绕在这间屋子里。
第二日一早，沈从玉趁着茗娘还没起来之前，便将那间婴儿房里头的东西全部清理了。
既然已经派不是用场了，留着只会让人徒增悲伤罢了！
睹物思人，最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