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疆回京之后,虽说沈从玉一直托词在家,但仍旧免不了朝臣拜会。
茗娘一贯不喜这些交际往来,干脆跟着林笙、莫邪一道,将“掌中娇”的大门关了个严实。
一行人待在院中纳凉,晒药材,好不惬意。
最终等到沈从玉好不容易将一堆人等打发干净,终于有时间加入小团体一同纳凉的时候,天气已经进入了七月份……
京中也迎来了最热的时节。
茗娘躺在屋檐下的垫子上,昏昏欲睡。
沈从玉在一旁放置了一个小几,上面置着些凉茶与竹简,翻看书卷。
而林笙躺在另一边,照顾着晾晒了好几日的药材,毕竟娘亲偷懒,这些药材的晾晒工作就落到了他这个可怜的小孩子身上。
莫邪在西域待得久了,并不如何怕热,因此没有与众人一同在檐下坐着。
沈从玉将手中的竹卷翻看了好几部时,茗娘才依稀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眸,从梦中打起精神。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清风拂面一般清雅从容的男人,正倚在自己身侧,一双修长如玉骨骼分明的大手中,握着书卷。
她伸出手,将书从他手中抽了抽……
沈从玉皱眉,将书放在了一旁,低下头看他。
因着是在家中,且与茗娘靠在一处歇息,他未曾束发,长长的发丝一直垂到腰际,三千青丝宛若墨染,逶迤着在茗娘面前泼开。
茗娘此刻睡得尚且迷糊,只盯着垂到自己脸颊上的一抹青丝,伸出不安分的手扯了扯。
沈从玉笑着,轻拍了一下她圆润的脸颊。
“你如今倒是愈发胆子大了,扰我看书不说,还敢动手动脚,嗯?”
尾音上扬,端的魅惑绰约,好不撩人。
茗娘吃痛,感觉到了脸颊上被人轻拍的手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醒来了。
她带着鼻音,委委屈屈道:“人家还以为在梦中嘛……又不是故意扰乱你的。”
“偏你理由多。”
沈从玉眉眼带笑的叹了一句。
将茗娘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他伸出手去整理方才茗娘睡觉时,被她翻来覆去弄得乱糟糟的头发。
“你既然说自己误以为还在梦中,看来是梦见我了……”
沈从玉一边整理,一边低下了身子,与她双眼近乎压在一起。
问道:“梦见我什么了?”
茗娘闻言,秀眉微蹙,有点躲避道:“可不可以不说?”
“不可以。”
男人固执的将她的头颅掰正放了回去。
“好吧……”
茗娘投降。
只好道:“我梦见自己嫁给你的那一天了,京城里里外外都很热闹,就连我娘也在京城里头,她就站在人群中目送我出嫁……还有我爹,梦中他也没有死,还在对着我慈爱的笑着,沈从玉……”
茗娘说着,吸了吸鼻子,颇有些悲伤道:“我父亲死时,族中人都说是一日暴毙,可是我了解他……他身体一贯硬朗,且我自己就是大夫,一个无病无灾的人好端端去世,根本不可能。”
她这话说的含义就很深了……
沈从玉闻言,打量了她睡得发红的小脸一眼,一双腊月寒冬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意。
问道:“你是怀疑你父亲的死别有深意?”
“我不确定。”
茗娘就着躺在他腿上的姿势,摇了摇头。
半晌,咬着下唇道:“我许久没有见我娘亲了,我有些想她,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她应该晓得。”
说来自楚亦萧死后,茗娘都未曾再与自己母亲见面了。
如今粗粗算来,也有七年时间母女未曾谋面。
那时楚亦萧死后,沈从玉将她留在京城别院,想着等她正儿八经的嫁给他,过门后再与母亲团聚。
孰料中间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后来所有人都以为茗娘去世了,林虞氏更是心痛不已,最终向沈从玉辞行,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回了安城林家。
沈从玉那时正发疯一般的四处寻找茗娘的踪迹,而林虞氏却每日里哭哭啼啼,他也晓得留不住这个失去女儿的母亲,遂了她的意。
让重明亲自将她护送回了安城林家。
此一别,也有数年。
想到这里,沈从玉认真的捧起茗娘圆润的小脸,道:“那我们就去一次安城,这样便可以一起回林家,见一见你母亲了。”
他这番话令茗娘惊诧不已。
茗娘闻言,有些不解道:“可是你不是很忙吗?”
“都是些不要紧的事情,反正这么久我不在朝中也无事,左右去一次安城往返不过数月罢了,不碍事的。”
听他这样一说,茗娘倒是起了回林家的心思。
虽说她自幼被寄养在无忧谷中,但终归是在安城出生的,对于安城也有太多的回忆了。
“你这样贸然离去,千秋那里可以应付吗?”
知道她是在担心沈千秋的事情。
沈从玉笑着抚了一把她的容颜,宠溺道:“千秋如今已经十二岁了,有些事情他必须得自己学着处理了,毕竟我不可能帮他打理一辈子的朝政,他是皇帝应该亲政的。”
茗娘闻言点了点头,二人算是将此事约定下来。
虽然没定具体出发的时间,但沈从玉到底是记挂在了心上,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安排自己离京的各项事宜。
莫邪听说要去林家的事情,倒没说什么。
反而是林笙,听说自己要去见外婆了,居然比得知自己还有一个爹爹的时候,更为激动。
“真的吗,笙儿还有一个外婆?”
林笙简直不敢相信,一连问了茗娘好几遍。
“当然是真的啦,你这臭小子若是没有外婆,那为娘又是哪里来的呢?”
“哇……这么说笙儿很快就会见到外婆了。”
得到了茗娘肯定的答复,林笙简直一蹦三尺高。
看的茗娘直摇头,感慨道:“你很想见外婆吗?”
“嗯嗯。”
林笙点了点头,说道:“以前在河西村时,二牛和妮子都有外婆,只有笙儿没有,如今笙儿也要有外婆了,笙儿真的很开心……”
他这番话算是暴露了一个小孩子的心愿了。
茗娘听了,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在河西村的那几年,她虽不觉得有多辛苦,但到底还是给笙儿的心中添了许多不可弥补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