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叔站在十字路口旁,昏黄的路灯下照的附近一片模糊。
“玄子,真是这儿?”李叔压低声音,目光在空荡荡的路口扫了一圈。
“错不了。”
“可这跟前啥都没有,说好的鬼街呢?”李叔咂咂嘴,从兜里拿出烟盒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李叔自顾自的点燃一根香烟。
“难道我们来早了。”
“再等等看。”
李叔猛吸了几口,就在他这支烟吸到一半的时候,眼前忽然卷起一阵诡异的白雾,那雾来得又急又快,带着股阴沉沉的寒气,瞬间就把我们裹了进去。
雾气散去,一条阴森诡谲的街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街道两旁挂满了白纸糊的灯笼,里头点着暗红的烛火,幽幽红光映得墙面斑驳,李叔猛地瞪大了眼,夹着烟的手都顿了顿。
“乖乖,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街?”他深吸一口烟,烟圈在阴风里打了个旋就散了。
“老李我干阴行几十年,走南闯北,还从没进入过鬼街。”
“都说鬼街显形要凑齐三煞开阴路,机缘比登天还难,就算撞大运找到了,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也出不来。”
“我今儿个是沾了你的光了!终于开了眼界。”李叔眼里满是兴奋。
“李叔,那你不怕?”
“哈哈,说实话,要上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发怵,但有你在,李叔怕啥?”
他说着,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那只瘸腿狠狠捻了捻,“走,进去瞧瞧这鬼街到底啥样!”
我和李叔踏入鬼街,一股阴寒刺骨的风就迎面刮来,李叔赶紧裹紧了外套,紧跟在我身后。
原本空荡的街道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个模糊的鬼影,有的拖着残缺的肢体,有的面色青黑淌着血,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两个活人。
李叔虽有心理准备,可真见着这么多恶鬼冤魂,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地方,一个不留神,我这老骨头就得撂在这儿了。”
这时,更多的小鬼凑了过来,它们似乎感应到了我们身上的阳气。
围着李叔吡牙咧嘴,就好像看到了猎物一般。
我用鬼眼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顿时,小鬼们慌乱的一股脑跑了。
“李叔,这边。”
毕竟我不是头一回来,熟门熟路地就来到一家店铺门口。
店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牌匾上三个漆黑的大字却格外醒目,“黄泉铺”。
我抬手撩开门帘,和李叔走了进去。
店里还是老样子,一张躺椅旁全是货柜,墙角的货架上摆满了贴着黄符的陶罐,鬼店主正躺在躺椅上,一手拎着个酒葫芦,一手摇着把破旧的折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阴曲,满是惬意。
嘿,这不人不鬼的玩意,倒挺潇洒。
我伸出食指,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三下。
鬼店主以为来了生意,眼皮都没抬,只是伸长了脖子嗅了嗅,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嗯?活人的味道?是来买魂,还是来换命的?”
“买你的命,行不行?”我冷声道。
这声音一出,鬼店主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眶深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惊恐,腾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嬉皮笑脸地凑到我面前。
“哎呦喂,原来是主子驾临!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小破店了?要是提前打个招呼,小的早就到街口接您去了!”
他那张骷髅似的老脸煞白如纸,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地挂着,一笑起来就露出两排焦黄的牙,说不出的瘆人。
“提前知会你,好给你留时间跑路?”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鬼店主连忙摆手,嘿嘿笑道:“主子说笑了,您大驾光临,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哪敢跑啊?”说着,他殷勤地扶着我坐下,“主子快坐,您这是又来寻魂魄了?我向幽冥地府发誓,自从上次您教训过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敢做买卖生魂的生意了!”
“没做?”我挑了挑眉。
“真没做!绝对没做!”鬼店主拍着胸脯保证。
“那你刚才说买魂换命是怎么回事?”
“哎呦,我这张臭嘴!”鬼店主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这不是习惯性客套嘛,您想啊,我这店开在鬼街,只有那些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又被硬生生拽回来的人,才有缘分找到这儿来。”
“那自然是为了买命了。”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不过上次您训完我,我是真没再接过活了。”
“别解释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事。”
“哦?”听了这话,鬼店主长舒一口气。
“那主子有何吩咐?您尽管说,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鬼店主立马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李叔站在一旁,腰板挺的倍直。
别人都惧怕的鬼街,在我眼里如履平地,他自然底气十足。
我看向鬼店主,开门见山道:“之前你跟我说,你这店是有营业执照的,对吧?”
“那是自然!”鬼店主立马说道。
“我这店在阴司可是正经入了档的,绝对合法经营,童叟无欺!”
“阴司入档,也就是说,你在地府多少有些人脉?”
“嘿嘿,主子抬举了,小的也就是混口饭吃,勉强能说上几句话。”鬼店主笑得一脸谄媚。
“那我问你,我的一个朋友明明阳寿未尽,生死簿上的名字却被人划去了,阴差还上门硬把他的魂魄锁走了,你说,这问题出在哪?”
“啊?”鬼店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脸为难,“主子,这事您得去问判官啊,小的哪知道?”
“不知道?”我眯起眼睛,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压。
“真不知道!小的就是个开鬼店铺的,哪敢打听判官大人的事啊!”
我猛地抬手,一掌拍在柜台上,“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店铺都跟着颤了颤,货架上的魂瓮也摇晃起来。
可把鬼店主吓坏了。
我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判官做了手脚?”
“主子,我可没这么说!您可不能这么误解我!判官怎么可能做这种手脚。”鬼店主连忙说道。
“不是判官,那是谁?”我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难道是你?”
看着我杀气腾腾的模样,鬼店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主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篡改生死簿啊!那东西是地府至宝,小的连碰都碰不着!”
“你碰不着?”
“对呀!生死簿何等金贵,只有判官大人和城隍爷才有资格触碰,小的哪有那个能耐!”鬼店主急切的说道。
“除了判官,还有城隍爷?”我诧异道。
“没错,城隍爷乃一方阴司之首,掌管着本地生灵的功过善恶,所有记录都记在阴阳簿上,定期上报地府,作为修订生死簿的重要依据,要说谁能改动阳寿,除了判官,也就只有城隍爷有这个权力了。”
“你的意思是,这事跟城隍爷有关?”
“不不不!”
鬼店主吓得连忙摇头,“主子,这可不是小的说的,是您问我谁能碰生死簿,我才这么分析的!我可没说城隍爷做了手脚!”
“您就别吓唬我了。”
“我可承受不起啊。”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判官不可能无故的插手阳间寿命,难道说,这事真和城隍爷有关?
城隍乃是受人间香火的阴神,本该秉公执法,维系阴阳秩序,怎会贸然干预凡人的阳寿?
除非,他有所求,有所惧,或者两者皆有。
亦或是,他手下的人胆大包天,私自做了手脚?
不管怎样,鬼店主的话给了我重要的线索,正好,黑白无常把肖队的魂魄押去了城隍庙的阴牢,我必须去一趟城隍庙,找那城隍爷问个清楚!
我站起身,鬼店主以为我要走,连忙陪着笑脸说:“主子慢走,小的送您到街口!”
“不用送,跟我一起走。”我道。
“啊?去哪啊?”鬼店主一脸茫然。
“城隍庙。”
听到这三个字,鬼店主惨白的脸瞬间僵住,“主子,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小的去城隍庙干嘛呀?”
“我没去过城隍庙,让你带路,不行吗?”
“我……我也不太熟啊!”鬼店主哭丧着脸。
我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眼神冰冷:“肖建军的阳寿要是要不回来,我这口气就顺不了,到时候,我就告诉城隍爷,是你跟我说这事和他有关的,要么,你帮我把这事办得明明白白,我记你一功;要么,你就等着当阴阳两界的叛徒,看你这店还能不能开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