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罗盘,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之前那两位老妇明明说送子观香火很旺,街上怎么连一个香客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从头顶掠过,嘎嘎的啼声尖锐刺耳,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浑身不自在。
老辈人常说,乌鸦是死亡与厄运的象征,它以腐肉为食,嗅觉敏锐到能捕捉到垂死生物散出的微弱气息。
因而它的出现,尤其盘旋、啼叫或是朝某处飞去,往往预示着疾病、死亡或不幸的降临。
而这只乌鸦的叫声,竟引来了山林里一群乌鸦,它们在村子上空盘旋,黑压压的翅膀扇动着,将原本就阴沉的天遮得更暗。
我心底陡然一沉:这薛家村,恐怕藏着不少秘密,绝非外人看到的那般平静,反倒像个裹着不祥气息的漩涡。
突然,一双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猛地抓住了厉雪凝的肩膀。
厉雪凝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她先盯着那只冰凉的手,随后慢慢抬头,与她对视的,是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
“啊……”
厉雪凝吓得失声轻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地扑进我怀里,胸口的柔软紧紧抵着我的胸膛,连带着她急促的心跳,都清晰地传来,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我急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别怕,有我在。”
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我看清了眼前的女人:散乱的发丝黏着泥土和草屑,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正像哄婴儿般轻轻摇晃着。
她眼神涣散,干裂的嘴唇裂着几道血缝,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嘘!”
她突然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别吵,别打扰我的宝宝睡觉!”
这个女人疯了。
她一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布娃娃,一边用警惕又惊恐的眼神盯着我们,语气带着威胁:“你要是吵醒他,我会生气的!”
“我要是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话音刚落,疯女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厉雪凝背包上的玩偶小熊上。
“嘿嘿嘿……”她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玩偶?我的宝宝最喜欢玩偶了,我们做朋友吧!”
厉雪凝脸色仍有些惨白,但看清对方只是个疯女人后,情绪稍稍缓和,试着轻声问:“好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观音,送子观音呵呵!”
她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因腐蚀和营养不良而发黑稀疏的牙,显然已经疯得连自己的真名都记不清了。
说着,疯女人干枯的黑指甲在兜里摸索起来,这个动作让我和厉雪凝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
下一秒,她竟从怀里掏出一只死老鼠,直接递到厉雪凝面前,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嘿嘿,请你吃!”
厉雪凝瞳孔骤然收缩,惊恐地瞪大眸子,随后猛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死老鼠。
“好吃得很!”疯女人毫不在意,又往前递了递。
厉雪凝疯狂的摇头表示拒绝。
疯女人却再次把手递过来,热情的说:“嘿嘿,我吃头,你吃肉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竟直接将死老鼠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还带着满足。
原本还在强撑的厉雪凝,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猛地弯腰,对着地面剧烈地呕吐起来:“呕……”
厉雪凝这一吐,疯女人顿时停下动作,她擦了擦嘴角的毛和血迹,呆愣了几秒后,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抓厉雪凝的肚子:“宝宝,你有宝宝了?你怀宝宝了,送子观音灵验了,你怀宝宝了?”
她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眼神里满是混乱的狂喜与崩溃,整个人像是随时会失控。
紧接着,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布娃娃,突然哼唱起一首走了调的、断断续续的儿歌:
“小宝贝,快回家,
妈妈等你数星星呀。
一、二、三……三……”
歌声陡然卡住,她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眉头紧锁,像是在拼命回忆下一个数字。
几秒后,她猛地低下头,用尖锐的指甲狠狠抓挠自己的手臂,指甲划过皮肤,留下一道道渗血的红痕。
怀里的布娃娃也随之滚落在地,沾了满是尘土。
“数不清……星星都丢了……你也丢了……”
她呜咽着,声音里满是绝望,伸手捡起布娃娃,将它死死抱在怀里,歌声再次响起,却变得凄厉又尖锐,刺得人耳膜发疼。
“快去找送子观音,送子观音……”
这疯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还一口一个送子观音?
我正想追上前再问些什么,厉雪凝却突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厉总!”
我急忙稳稳抱住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气息平稳,脉搏虽弱却有规律。
我虽不是大夫,但看她面色并无大碍,想来是急火攻心,再加上昨夜一夜没睡、早上又没吃东西,才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剥开糖纸,轻轻放进她的嘴里,用指腹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厉总?”
过了片刻,厉雪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说:“你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找妞妞要紧。”
我抬头再看向方才疯女人站着的地方,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我和厉雪凝在薛家村走了一圈,虽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但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蹊跷与古怪。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个妇女拎着一筐蜡烛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和厉雪凝急忙走过去寻问,“大姐,麻烦打听个事!”
大姐打量了我和厉雪凝一番,问道:“什么事?”
厉雪凝急着开口:“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条白裙子扎着小辫子,长的很可爱?”
大姐皱起眉,干脆地摇了摇头:“我们村只有男孩儿,没有女孩。”
“不可能!我女儿肯定被绑到你们村了,你再想想!”厉雪凝情绪激动起来。
我赶紧拉住她,薛家村大多姓薛,说不定全村都是亲戚,万一这大姐和绑匪认识,这么问岂不是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我笑着对妇女说:“大姐,是这样,我们想找村长,有点事要请教,能告诉我们村长家在哪吗?”
“我们村没有村长。”大姐的语气有些冷淡。
“没有村长?那村里的事谁说了算?”
“我还有事,没空跟你们聊。”大姐拎着筐,匆匆就要走。
“张玄,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怎么走这么急?我们跟上去问问吧!”厉雪凝压低声音说。
我追了上去,笑着问:“大姐,您这么急要去哪啊?”
大姐撇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要干什么?别打扰我做生意,烦死了!”
“跟你说,我们村只有男孩,没有女孩。”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这时,村里陆陆续续有出来干活的人。
厉雪凝忍不住上前寻问,可结果都是,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村里没有女娃娃。
他们口气一致的就像是背台词一样,更让我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