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宫中的老太监李公公又来了,他脚步匆匆,忧心忡忡,兰花指翘得更厉害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请国公大人进宫,太上皇虽表面上不露脾气,可身为贴身太监的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怒意!再请不到国公大人,小命休矣。
曲曲绕绕,李公公再次感慨国公府占地面积庞大,构造精致。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看风景的心思,只埋怨路太长,命太短(国公府被郡主布置了奇门遁甲之术)。
擦擦额头的汗,李公公为了护住自己的小命,必须时刻跟着眼前的领路人。
“公公,书房马上到,勿慌。”领路人好心地安慰,心里对这年迈的公公不由得同情。
李公公忙答谢,看着国公府这个六十多岁的领路人,不禁羡慕不已,瞧,人家脸不红气不喘,哪像年岁已大的衰样。再看看自己,跟个娘们似的,瞥一眼领路人的下身,李公公秒懂。咱俩的构造早已不同了!
“公公,公公,书房到了。”领路人见李公公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得不多番提醒。
“啊,有劳水管家了。”李公公面露尴尬之色,整了整仪容便进了书房。
书房内焚着龙檀香,国公大人正和郡主研究新款花酒,一派爷孙亲情免费给他看的做派。
良久,国公大人似乎注意到了李公公,终于来了尊口,“李公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莫非是听闻本王酿酒,也想来沾染几分?!”
李公公心里苦,国公酿的酒他怎么敢来讨。“小人不敢,小人奉太上皇的旨意,来邀请大人进宫商讨国家大事。”
“噗,”郡主被李公公猫见老鼠的胆怯样笑喷了,一般情况下不是说“杂家”吗?怎么见了国公就成了这幅德行。
“蓝儿不得无礼,李公公可是宫中的老人。”国公口上训斥,面上却无半点不满之意。“本王记得太上皇不得干政,怎的今日要商讨国家大事?若是真有国家大事,本王自当与皇上彻谈三天三夜。李公公,请回吧。”
得,嘴上特意对自己恭敬,结果转眼还是把太上皇当成了死人,看样子这次又是白来一趟。
“大人,还请三思,太上皇命小的把话带到,无论是大人还是王爷,务必有一人进宫。”您老人家不去的话,我就得去王爷那边宣旨了,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国公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正要发作,被一旁的郡主拦住。
“外公,想必太上皇确有要事相商,不妨让蓝儿代您进宫。”郡主笑着看着李公公,“公公,您也知道国公大人年岁已大,这腿脚也有些不便利,想必蓝儿代去不为过吧?”
李公公苦着脸,为难了片刻。转念一想,有人去总比没人去强吧。小祖宗,您真要去见宫里那个老祖宗吗?那杂家真同情你。端详着年纪轻轻的郡主,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惧意,能被国公宠爱的小辈又岂是庸俗之辈,去他的同情。
“既是国公大人身体不适,太上皇肯定会理解的。有劳郡主和杂家进宫一趟了。”理解个毛线啊,谁不知道国公大人生龙活虎,没有比他更健壮的了!
国公把郡主拉到一边,拍了拍郡主的肩膀,又从架子上拿下先帝赐下的玉祁剑,“蓝丫头不必惧他,来,拿着外公的玉祁剑。”
上打昏君,下斩奸臣!
李公公终于找到了惧意的来源,这,这,这是进宫面见太上皇,不是去战场杀敌呀!国公大人,不带您这么玩的。
“外公多虑,无需玉祁剑,”李公公松了一口气,还是郡主深明大义,“蓝儿认为玉祁剑太大了,如果用特质的暗器,入体即化,绝无踪迹可寻,岂不更好?”
什么?特质暗器,李公公整个人都不好了。
国公大人和郡主相视而笑,达成了共识。
太上皇,您自求多福。
国公府门口停着一辆御用八台撵,不远处停留了很多民众,一直在窃窃私语却又不敢靠近,都在猜测谁进宫这么大阵势。整个水国最有资格坐此撵的恐怕只有宫中的大人物,国公大人通常都是策马奔腾,其他人又没有这个福气。
郡主笑眯了眼,“李公公,太上皇真是体贴,知道姑娘家经不得折腾,连八台撵都备好了。”毫不客气,毫不羞涩!
李公公嘴角抽搐,心里吐槽,这个郡主好厚脸皮,怎么看都是为国公准备的八台撵,争着去的人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不怕死的才坐。
“唉,既然太上皇如此厚爱,蓝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郡主手脚并用爬上八台撵,真是自觉啊。
李公公无奈,这还真有不怕死的,真真和国公大人一个性子,装傻充愣不知者无罪什么的最不要脸了。
“起驾!”走吧走吧,送进宫就完成任务了。
望着渐行渐远的八台撵,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没看错吧,那不是郡主吗?是小郡主没错吧?”
“郡主这架势是不是要火?”
“郡主好威风!”
…
这不是郡主第一次入宫了,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文修殿,那个色老头退位后的宫殿。
“郡主,太上皇正在午睡,还请您在殿中等候。”郡主瞥了眼斜下的太阳,翻了翻白眼,去你大爷的午睡!
“公公所言极是,不过蓝儿午膳还未食用,恐怕等不到太上皇就已经饿昏了,到时候太上皇难免恼怒。蓝儿还是回府用完膳再来吧。”郡主揉了揉肚子,苦着脸。
回家吃午饭再回来,你当这是菜市场吗?“郡主稍等,杂家这就通知御膳房……”
“要糖醋排骨、红烧鲤鱼、油焖茄子……还有梅花糕当饭后甜点。”郡主吧啦吧啦报了一堆菜名,还正式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李公公,有劳您了。”
郡主,这不是酒楼!李公公呆立住。
“李公公,本郡主饿了!一旦饿了就容易头晕,一旦头晕就容易发飙,一旦发飙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一旦……”
“郡主啊,杂家这就去准备。”说完像火烧屁股一样冲了出去,那兰花指翘得更可爱了。
这时,那久违的声音出现了,“蓝丫头好大的胃口。”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夸是讽。
终于,郡主眼里一寒,随即笑面如花,“哪里哪里,自当比不过太上皇的毅力。”说着伏了伏身子算是作揖。
“小丫头的胆量也不小。”太上皇并没有因为郡主的无礼而发怒,反倒打起哑谜。
“此言差矣,蓝儿胆量最小,怕累怕饿,更怕家人受伤害,还怕无知失了礼数。”有道是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畏。怕天怕地,唯独不怕你。
“既是如此,你是知道朕的目的而来的了。”太上皇坐在上座,声音渐冷。
郡主徐徐而立,浅笑如烟,“蓝儿怎敢揣测帝意,只是来讨口饭吃。若太上皇有话要问,蓝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口一个“太上皇”,实是提醒色老头不过是退位之人,少管闲事。
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老狐狸还有分寸,小狐狸横冲直撞初生牛犊不怕虎。最重要的是小狐狸有老狐狸这个大靠山,他动不得。
“蓝丫头可知十年前神算子的预言?”
预言吗?天下尽知。
“天生异子,倾国倾城;祸及国家,乱之天下。”郡主轻声吟唱,仿如神算子现世。
趁着太上皇呆愣的片刻,郡主冷笑出声,“荒唐至极!”
太上皇一惊,继而怒不可遏,“小丫头休的出言不逊,神算子是天下占卜第一人,自有天人指示。”
“是吗?那太上皇可猜到异子是谁?还是早已认定异子是谁!”即便你是明君,你也无法猜到天意,你也无法指定天意。
“哼,异子不就是水千宁吗?祸乱将军的前途,勾引人心。正因为他,雷将军才会一直异样百出,最终落得尸首都无处可寻。朕可不瞎,水千宁一个男人勾了我水国的大将军。这不是异吗?”
“此为异?那敢问太上皇,暗杀功臣可是常理?质子为王可是常理?天生红眼可是常理?北冥一夜变天可是常理?为何你看到的异只有水千宁?”暗杀功臣是太上皇以前的作为,质子为王指南疆唐久烨,天生红眼是火国楚云,北冥则是郡主本人(当然,这是秘密)。
所以说,男男什么的怎么就惹到你了。
“呵呵,那皇陵之中怎无尸体?落家千金怎会暗藏郊外庭院?夜子冥怎会无故退兵?水千宁真的不是异子吗?”倾国倾城之貌的唯有水千宁和眼前的郡主潮蓝,但是郡主并无出格之事,也无大动作,所以不会是她。
宠辱不惊。
“火葬怎会有尸体?天下同名同姓何止一人?现在虎视眈眈想要一统天下的到底是谁?这么简单的答案,太上皇可还满意?”郡主泪眼婆娑,“太上皇是否记得水千宁也是国公大人的亲孙子?挖坟验尸,国公岂会不痛心?”
太上皇哑口无言,一句“国公岂会不痛心”堵的他无所适从。
郡主欠身施礼,“蓝儿绝无冲撞之意,只有痛心之情。若无他事,蓝儿先行告退了。”
太上皇摆摆手,他要静静。
郡主转身就走,无半点留念,李公公迎面而来,“郡主,御膳……”
“有劳李公公侍候太上皇用膳,本郡主刚想起与国公约好了一起用膳。”
“啊?”
不理会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李公公,郡主迈步出了宫门。
太上皇,不是只有你会装可怜,你若一直对外公如此卑鄙,那做晚辈的自当卑鄙。你为了你的国家,而我为了我的家,我的亲人。天命吗?那又如何!三表哥,你现在还好吧?